他轻笑着抬眸,无法单纯的从他的神态中分析琢磨出他内心的想法。
“让皇室的律师去打离婚官司……也就只有你能提的出来了。”
这磁性的嗓音在空气中潺潺流淌,中途似乎顿了一顿。
“不过,我倒是真有几分观摩的兴趣。”
殷宁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有些错愕,而在同一时刻,对面那道浸染着明晃晃玩味的视线也直白地对上了她的眼睛。xǐυmь.℃òm
这短暂的对视并没有持续很久,伊萨克淡笑着开口:
“待会午餐结束后,你随我去一同前往行-政-宫,我亲自给你引荐几位,如何?”
“谢陛下。”殷宁几乎是立刻颔首。
然而,伊萨克却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勾起了桌面上剔透的高脚杯。
清冶的灯光映入他那双圣洁的金色瞳仁,他摇晃着酒杯,杯中猩红的液体震荡出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你如果真的想谢我的话,就不要每次都只是嘴上说说……”
*
暮色低垂。
在帝都即将重新被夜色笼罩之际,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驶出了帝国皇宫的后门,被各处看守点直接放行,一路畅通无阻。
大概四十多分钟后,这辆黑色商务车已经完全驶离了帝都中心,来到了偏郊的一处墓园。
车辆的引擎声渐熄,稳稳停住,殷宁利落地解开了安全带,拉开了车门。
即便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她还是将身体重新探回了车内,对着驾驶位的司机吩咐道:
“我一个人就好,你在这里等我。”
“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殷宁没再多言,下了车,随手带上了车门。
今晚的天幕上没什么云翳遮挡,可以清晰地观望到闪烁的繁星。
她一步步走向陵区,回忆中的某些画面在眼前翩然浮现。
沉睡了大半个月,春天的气息明显更浓了,路边荒芜的泥土里冒出了枝芽,就连墓园里的石缝间也探出了新绿。
很久之前,这里还是漫天飞雪,她和盛浮一起祭拜了她的母亲。
而这一次,盛浮却永远的长眠在了母亲的身边。
在进入墓园之前,殷宁在附近即将歇业的花店里买了两束白桔梗,抱着它们来到了那两块邻近的石碑前。
很明显,其中一块石碑上已经布满了沧桑的痕迹,另一块则崭新如许。
她轻轻将这两捧白桔梗分别放在了这两块石碑前,看着上面一新一旧的两张黑白相片,缓缓阖上了眼。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晚风中递来的异样气息,她重新睁开了那双唯余沉寂的双眸。
从刚踏进园区的那刻起,她就已经察觉到周围不寻常的动静与气息,只是没有声张反应。
殷宁转过了身,直面那逐渐逼近的沉稳脚步声。
大半个月不见,绯红的瞳仁里再度倒映出那颀长的身影时,她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朝着她步步逼近的男人,连长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不到半米,她才像是没有感情的器械,公式化的陈述:
“那份离婚协议,你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下午的时候,她拜托宫廷律师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让人加急送到了帝国大厦顶层,也就是司衍的办公室。
看着他此刻的脸色,想必他下午的时候应该已经收到了那份离婚协议。
司衍没有直接回应,目光落在她苍白瘦削的轮廓线条上,温润的嗓音有些低哑:
“换个地方再谈吧,你才刚醒过来,大病初愈,不能受寒。而且……这里也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场合。”
殷宁依旧没有挪动半步的打算。
她侧过了脸,迎着晚风吹来的方向,任由带着凉意的夜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四散纷飞。
嗓音更是格外的幽凉:
“不必了,具体内容我想协议里已经写的很清楚了,没有再探讨的必要了。如果你哪里不清楚的话,可以向之前那位林律师、又或者向钟律师请教解惑。”
话落,她又重新转过了脸,空若无物地对上他的视线,淡笑着,直白且残忍地道:
“其实离不离婚,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对你来说……可能就不一样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嗓音很轻,几乎微弱无声,但还是被正对面的男人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对她来说,那份象征着他们之间婚姻关系的文书,不过就是一张纸罢了。
生与死的界线都不能让她怎么样,难道她还会被一张纸束缚、约束吗?
她不会再拘泥于情爱,不会再付出真心,未来也不会再有谁能轻易站在她的身边。
而他就不一样了,以他的身份地位,或许再过个几年,身边就会出现新人。到时候如果她还占着这个“司太太”的位置……
“对我来说,可能就不一样了……?”
从头顶一字一顿响起的低哑音节仿佛从男人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蓄着某种压抑的克制。
殷宁重新抬起了脸,却发现他的眸底泛着她读不懂、看不透的凉薄笑意。
接着,几根冰凉修长的手指搭扣在了她的肩上,极力克制着力度,每一根手指的关节处都泛着醒目的白,甚至能听到微弱的关节收缩声。
殷宁别过了脸,错开了他递来的视线,可却屏蔽不了自己的听觉。
司衍似乎在笑,可幽暗的蓝眸里却捕捉不到半点光亮,深寂寥落。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知道我爱你,所以更明白怎样才能精准地将每一个字都剜在我的心上,对吗……?”
殷宁的视线落在别处,答不出来,索性直接不答,转移话题。
“我听说了,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是你主持置办了我哥的丧礼。把我哥安葬在这里,也是你的意思。”
男人那晦暗深沉的目光始终注视在她的脸上,未曾离开过片刻。
安静空旷的墓区里响起他低缓磁性的嗓音:
“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最多又能做些什么呢?
主持盛浮的丧礼,将他与盛锦一同安葬在梅陵里,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时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稀薄的空气中才传来了一声极其难以捕捉的:
“谢了。”
这声谢,是替盛家道的。
话落,殷宁侧转过身,面向了眼前两块邻立的石碑。
她的目光很深沉,像是要将石碑上的两张黑白相片牢牢刻进心底。
很久以后,她终于迈开了纤长的腿,挪动了细微的步子,有了离开的趋向。
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盛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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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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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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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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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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