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漓也跟随着殷宁进了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这还是东漓第一次见到殷远川,在世人眼里已经去世了两年的殷家前前任家主。
形同槁木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了,整个人像是被吸走了精-气一样,苍老瘦弱,眼窝深深的凹陷,气若游丝。
毫不夸张的说,一阵凛风就能卷走他所剩无几的全部气息。
殷宁走到了沙发前,没有给予殷远川一个多余的眼神,款款落座。
察觉到了病床方向递来的视线,她也不多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下午的时候,我见到了时悦。”
说吧,她似乎又怕殷远川已经忘记了这个名字,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也不知道你还记得吗,时悦,时颜的亲姐姐。就算你依旧闭口不言,我也已经大概知道了当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了。”
殷宁甚至不用抬头,就已经感觉到那道朝她递来的视线浸满了浓浓的恨意,恨不得将她蚀骨剖心。
在这样的氛围下,她继续不徐不慢地道:
“你恨我的母亲,恨盛家,是因为你认为时颜所遭遇的一切,和我的母亲和盛家脱不了干系,对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笃定是盛家害死了时颜,但你毕竟和我的母亲做过几年夫妻。”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外公、舅舅又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你为什么会觉得……时颜所遭遇的一切,是盛家、是我的母亲一手设计的?”
纵然殷宁对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有些画面、有些事情还是历历在目。
当年盛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她的外公,她的舅舅……Χiυmъ.cοΜ
就算要处理怀有身孕的时颜,顶多让殷远川将时颜送到国外,断绝和她的一切关系,绝不可能做出赶尽杀绝,染上人命官司这种事。
更不可能找来一群小混混,对引产不久后的时颜做出那种事……
病床上,殷远川听了这些话,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瞪向殷宁,费力地张开了嘴:
“除了……盛锦,还有谁……?”
“呵……还有谁……?”
殷宁冷笑着咀嚼着这三个字,真是荒谬至极。
东漓是个急性子,火爆脾气,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听不下去了。
她叉着腰,一脸鄙夷,“我没听错吧老家伙,也就是说,你一点证据也没有,光凭你的假象就给盛家定了罪?”
殷远川刚醒来不久,只靠营养针维持着精力,瘦削的手指无力地紧攥着被子,沙哑的声线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证据……?她和盛家逼着我……逼着时颜……打掉了她腹中的……”
“哟,你这话可真有意思。”
东漓忍不住讥笑出声,率先接过话茬:
“你的意思是,盛家小姐和盛家逼着你打掉时颜腹中的孩子对吧?”
“那你可真是没种,你不是很爱时颜吗,那你和盛家悔婚啊,和盛小姐彻底分手,给时颜一个名分,给你未出世的儿子一个名分啊。可你最终不还是为了你的利益、为了殷家的家主之位放弃了时颜,让时颜引产,选择了盛家小姐吗?”
殷宁的性子向来冷淡,遇到意见不和、观点不同的人基本上不去理会,理会那些人也是浪费时间,没必要。
可东漓不一样,她不争论到对方主动投降就平息不了心底的火气。
现如今这种情况,殷宁可以做到冷静处理,还能和殷远川心平气和的说话,可她完全做不到。
光是代入一下,东漓都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老不死的渣男气疯了。
一代人的悲剧,皆由这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老东西引起的,真应该早点嘎了他。
“咳……咳……!”
听了东漓的话,殷远川怒目圆睁,像是有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颤抖着剧烈咳嗽了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平息以后,东漓将双手环抱在了胸前,蔑然一笑:
“啧,你瞪我做什么?”
“老东西,你可真是不要脸,你既想要盛家小姐这个背景强大的正室,又想养着时小姐那样的金丝雀,合着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是吧,你以为你生活在大清还是原始部落啊?”
“算了,我看你都不配为人,干脆下辈子投胎做个种-猪好了。”
听着东漓滔滔不绝、妙语连珠的讥讽,殷宁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从容淡定地倒了杯茶。
“不说了,医生好不容易吊着你一口气,我可不能把你给气死了,不然可就前功尽弃了。”
说到最后,东漓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来到了茶几边,端起了殷宁刚刚倒好的茶水,大口饮下。
殷远川的脸色可以说时差到了极点,苍白的脸上呈现着崩溃的愤怒,难看至极。
这时,殷宁轻轻巧巧地挑起了唇角,冷淡的嗓音里缠绕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深意。
“殷远川,我已经知道了,当年那场车祸是殷家所为。”
果然,此话一出。
殷远川脸上堆积的恨意与愤怒如玻璃花瓶般碎裂,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狰狞的痕迹,仔细观察,还能察觉到他的闪躲和回避。
这样来看,殷宁确认了一件事。
时悦没有说谎,当年那场车祸的确是殷家人所为。
不过,看来不是殷远川。
那又会是谁呢……?
*
晚间,饭点。
冷清了这么多年的盛家主宅难得这么热闹,门口停了好几辆豪车。
不过其实真正坐上桌的也就五个人而已。
殷宁,司衍,盛浮,东漓。
以及……风炎。
原本东漓是坐在殷宁身边的,可司衍来了,东漓只好将位置让给了司衍。
令她喜出望外的是,因为这样一个换位,她如愿以偿的坐到了盛浮身边。
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餐桌上的氛围并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和谐。
她怎么感觉,司衍和盛浮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明明是两个看上去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的人,可这饭桌上怎么有种看不见的剑拔弩张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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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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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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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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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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