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不变,右手握着木筷,夹起了盘中的食物。
与此同时,殷宁的左手却无声无息地落向了桌面下方,企图扣押住那只正搭在她腿面上的‘不安分’的手。
一顿饭下来,饭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
司家主宅。
二楼书房外的走廊上。
沉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屋内暖调的光线拉长了男人颀长身影投下的落影。
饭后,司衍前往书房和司城简单聊了一会儿,现在谈话结束准备离开。
他才刚踏出书房的门槛,就迎面撞上了倚靠在走廊墙壁上的少年。
司临的目光落在了司衍手持的手杖上,唇角的笑意若即若离:
“聊聊?”
*
二楼,露台。
漆黑的夜幕之上,月亮被乌云掩盖,繁星也少得可怜。
冬末的风吹拂过脸颊,泛着刺骨的凉意。
司临背对着司衍,优哉游哉地将双臂搭在了露台的石雕栏杆上,意味深长地弯着唇角:
“不知道为什么,是我的错觉吗,我总是觉得殷小姐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司衍盯着司临的背影,随后淡漠地将视线移至了天幕之上,动听的嗓音浸满了冷漠。
“她初来帝国,之前一直在M国生活,你也在M国待过一段时间,偶然在国外有过一面之缘,应该也不算意外。”
“瞧我这记性。”
司临看似恍然领悟般地扶额,薄唇接着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我都快要忘了,自己今年才被允许归国。”
“现在想起来也不算晚。”
司衍拄着手杖,站姿高贵自然,气息冰冷疏离。
乌云渐渐散去,皎洁的银月显露了出来,他这俊美无俦的面庞在清冷的月光下愈发显得迷离幻惑。
“只要你愿意继续安分地过下去,在妈面前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呵,自欺欺人。”
听到一半,司临就忍不住冷嗤出声:
“你这样活着不累吗,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不用再演了。”
司衍望着繁星寂寥的夜幕,连个眼神都没有投放在司临的身上,极其冷淡地扯了下唇角:
“你早就已经从家主之争里出局了,已经没有能够与我谈判的筹码。不仅如此,旁系那些支持你的老家伙们都已经下台了,你已经失去反击的能力了。”
司临先是一愣,接着肆意张扬地笑出了声来。
“哈……你终于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吗。”
说话的同时,他转过了身,一双碧蓝的瞳眸紧锁着司衍的脸庞,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只剩下极端的冷漠。
“没错,我的确出局了,可你为此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
见司衍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哪怕连憎恶的情绪都没有出现过,司临眯起了危险的蓝眸,试探道:
“你不恨我吗?”
或许是今晚的夜空的确很寥落枯燥,司衍不紧不慢地将目光移到了司临的脸上。
极具洞察力和穿透力的薄凉眼神里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无声,压抑,威慑。
“你害怕了。”
司衍摩挲着手杖上的龙头,薄唇轻启,四个单薄的音节每一个都精准无误地叩击在了司临的心门上。
被戳中了心事,少年那碧蓝的瞳眸里掠过稍纵即逝的愕然。
接着,司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挑起了眉梢,嗤笑:
“我,怕……?怕什么?怕你吗?别开玩笑了。”
“不过说起来,谁会愿意看着废了自己一条腿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龙活虎?如果换我是你,根本不会让我有再回国的可能。”
司衍无声地笑了。
虚张声势。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现在的司临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咚。”
在安静的夜里,手杖敲击地面的声响格外清晰,甚至盖过了司衍那温润的嗓音。
“你怎么比我的怨气还大。”
他拄着手杖靠近,来到了司临的面前。
接着,他倾身附到了司临的耳畔,幽蓝的眼眸中隐隐流曳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清澈的嗓音依旧温雅,却不怒自威。
“就好像,被废了一条腿的人是你一样。”
耳畔传来宛若魔咒般的低语,司临下意识地想要后撤。m.χIùmЬ.CǒM
但是,他的肩膀却在撤移脚步的前一秒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扣按住了。
接着,一道幽寂无澜的嗓音如泠泠入骨的暗河淌入了心扉。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不会直到今天才开始感到害怕吧?”
听了这话,司临一把拨开了司衍的手,傲慢张狂地扬起了下颚。
“别开玩笑了,我既然当年敢那么做,就没想过回头,更不会后悔。不,我唯一后悔的是,当年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对付你这件事上了,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司衍慵然撤回了手,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屏保上的时间。
无波无澜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你今晚不会只是想找我叙旧吧。”
司临终究还是后退了一步,背靠在了露台的栏杆上,轻浮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慵懒恣意。
他盯着司衍的面庞看了几秒,道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真的打算和殷家小姐结婚?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话音刚落,司临就察觉到了气氛忽然变了。
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可就忽地感觉到了一阵幽冽的寒意朝自己涌了过来。
斜对面那双眸色暗得能滴出墨的蓝眸正不带一丝感情地逼视着他。
“这件事难道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吗。”
司衍淡笑着开口,音线未曾沉降一丝一毫,却足以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瞳心深处涌动的某种不知情情绪,犹如冰渊下肆意奔腾的寒流。
“还有,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称呼她,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司临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失笑:
“你是真的在意她?”
“哈……哈哈……”
司临还在笑着,他扶着额,试图消化着这件事,过了好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才重新冷却下来。
随后,他想也没想地离开了倚靠着的栏杆,迈开了修长的腿向前跨了一步,来到了司衍的面前。
他抬起了手,大力覆上了司衍的肩膀,碧蓝的瞳孔里涌现了病态而疯狂的猩红色彩。
“哥,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无论你想要什么、又或者得到了什么,我都会想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如果那个东西就只有一个,那我就会忍不住想要从你手里把它夺过来……”
“那位殷家小姐虽然坐着轮椅,但她的确长了一张标致的脸,很合我的眼缘与胃口,最重要的是,哥,你是真的在意她不是吗……”
然而,下一秒,骨骼关节发出的“咯噔”声令司临倏然蹙起了眉。
他覆在司衍肩上的手掌被反握住了,对方几乎是用了足以碾碎他手腕的力度,狠狠施以威压。
与此同时,那幽冷冰冽,像是从无间地狱涌来的低惑嗓音徐徐入耳。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你有几条命可以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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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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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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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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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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