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吧。”
还是殷宁主动解了围,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司衍入座后,盛浮重新握起了筷子,面不改色的夹菜。
“宁宁,下个月如果有客人拜访,记得提前告知我一声。”
殷宁想解释司衍突然到访并不是她的主意,但眼下这种情况,她也只能弱弱地应了声。
“知道了,哥……”
就这样,一顿饭下来,桌上的菜基本上没怎么动。
在这种沉寂压抑的氛围下,再美味的佳肴也觉得索然无味了。
见盛浮手边的茶水已经见了底,侍从连忙提着茶壶为他重新斟满。
与此同时,一道温和的嗓音从主位传了过来。
“宁宁,后院那边的梅花开得正盛,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殷宁听出了盛浮的话外之音。
他除了想要支走她,和司衍单独聊聊以外。
后院……
那里是软禁殷远川的地方。
想到这里,殷宁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手边的餐巾,细致地擦了擦唇角。
随后顺着盛浮的话接了下去。
“是吗,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后院那边好像还是一片荒芜呢……”
话落,她利落地从座椅上起了身,给他们二人留下了单独谈话的空间。
*
后院。
“滴——”
金属材质的加固防盗门被人从外面用指纹解了锁。
房门被打开的同时,一阵冰冷的气流嗖地涌了进来。
大白天,室内没有开灯也依旧敞亮,防盗窗也是敞开着的,室内通风良好。
可从踏入这个房间的第一刻起,就让人莫名地感觉到一种无法逃离的沉闷压迫。
殷宁随手关上了房门,轻轻悄悄地走近。
尽管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听到了动静,但仍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殷宁视若无睹地越过了病床,走到了窗边,关上了不断往里灌着冷风的窗子。
“听说您这段时间的进食量比之前更少了,是因为季节原因,没什么胃口吗?”
如她所料,病床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做出丝毫的回应。
殷宁将目光移到了殷远川的脸上,他那沧桑瘦削的脸庞明显比上个月来‘探望’时更加憔悴了。
每个月中旬回到盛家主宅和盛浮聚餐时,临走前她总是要来后院探望殷远川一趟。
殷远川的状态比上个月更差了,或者说,每个月他都会比上一个月更憔悴。
他的嘴唇泛着灰紫色,眼窝也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一双死水般的瞳眸有些浑浊,体态僵硬,形如枯木。
是终于要油尽灯枯了吗?
殷宁静静地望着他,冰冷的绯眸里不带一丝感情,像是打量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忽而勾起了唇角,意味不明、又颇为诡异的笑了。
也对,终日被软禁在这样封闭的房间内,无论换做是谁都经受不住,迟早被逼出疯病来。
她接着撤回了目光,笑着走向了沙发,款款落座。
“看来,您终于要和薛红莲、殷时轩母子在地下团聚了吗?”
听到了‘薛红莲’、‘殷时轩’的名字,病床上那僵硬如石的男人终于动了动。
他偏过了头,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瞪向殷宁。
“那您就放心地去吧,也省的我手上沾上你这污秽的血。”
殷宁对殷远川递来的眼神视若无物,慵懒地向后仰去,倚靠在了沙发上。wWW.ΧìǔΜЬ.CǒΜ
她偏着头,手肘搭在扶手上,单手支着下颚,悠然浅笑:
“不是所有人都配丧命在我的手里,薛红莲、殷时轩不配,你就更不配了。不过……如果你敢就这么轻易地‘去’了,我会立刻送殷雪颜下去见你,让你们一家团聚。”
这轻飘飘的尾音都还没落下,殷远川的脸色就产生了剧变。
“孽女!畜生!”
他颤抖着抓起了床头柜上的杯子,当即就要朝着殷宁砸去。
“您动手之前可要想清楚了,哪怕我被刮伤了一丁点,都会十倍奉还在殷雪颜的身上。”
殷宁不紧不慢地抬眼,慵懒的语气掺杂着笑意,浸满了明晃晃的讽刺。
“对了,我好像上次就告诉过你了,她的状态很不稳定,到现在甚至连镜子都不敢看,更别说出门了……”
就这样,殷远川颤抖着抬起的手又颤抖地落下,他深深地阖了阖眼,无可奈何至极。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毁了我们所有人,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到底还要怎么样你才能满意?!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愤怒至极的嘶吼声响彻了整间屋子。
殷宁懒懒地支着下颚,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合上,又翩然掀开,不为所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
等到殷远川实在忍无可忍,再度嘶吼起来,她才淡笑着出了声:
“我想要什么?您难道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真的需要我明说吗。”
此话一出,殷远川上一秒还维持着的气焰瞬间尽失。
他的眸光不断闪烁着,心虚地想要回避什么。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到底还想隐瞒什么呢,那场车祸的真相、真凶,我基本上都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
其实殷宁有些不解,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殷远川为什么还会露出这样的闪烁回避的表情。
她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当年那场夺走了她生母性命、夺走了她双腿的车祸真相。
而嫌疑最大的两个人,无疑是殷远川、薛红莲。
然而,回应殷宁的只有沉默。
殷远川又变回了她刚进屋时的那副呆愣模样,浑浊的双眼里没有一丝生机。
见状,殷宁更加笃定了一件事。
她冷冷地笑了,“看来你的确知道点什么,又或者你就是幕后主使。不过……目前来看,你应该是打算将这个真相带进棺材里了。”
说话的同时,她紧锁着殷远川的面庞,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见殷远川打算继续装傻,她轻飘飘地发出了威胁:
“那么,我就只好从雪颜妹妹身上下手了。”
果然,一提到殷雪颜,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就又产生了些许的波动。
殷远川抬起了仅剩一层皮的瘦削手掌,吃力地扶着额头,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你的母亲已经走了那么多年,殷家的家主都已经换了两任了,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真相难道就那么重要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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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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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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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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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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