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她被言褚墨救下,在医院里睁开眼、将他的容颜收入眼底的那一刹,他就如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心底。
小女孩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了如此惊艳的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难以忘怀。
可是,她当时双腿残疾,坐着轮椅,又在自己最狼狈困难的时候遇见了言褚墨。
因此,心底的那份悸动越深,殷宁就越自卑。
言褚墨了解了她的情况后,将她带回了家,在衣食住行上无微不至。
当时的言褚墨还是个不被言家承认的私生子,母亲早早离世,亲生父亲不管不问,被丢到异国由外公抚养长大。
言褚墨的亲外公,表面上是个喜欢遛鸟养花的慈祥老爷爷。
但实际上,他曾经是F国见不得光的‘黑暗产业’中的教父级别的人物,中年时就隐退了,晚年搬到了M国退休养老。
殷宁最终走上这条满是血腥杀戮的不归路,自愿前往往生岛进行人体实验,也是由这位老爷子一手引导。
彼时的殷宁迫切想要拥有一双健全的腿,成为正常人,想要复仇,也想要站在言褚墨的身边,而不是只能坐在轮椅上远远地望着他。
于是,言褚墨的外公亲自将她送到了往生岛。
在往生岛的码头,慈祥和蔼的老人抚摸着她的发,眸光幽远深沉,“宁宁,一旦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此时,海风吹动了一旁少年的洁白衬衫,扬起了他的丝发,耀眼的阳光洒在他那稚气未脱的青涩面庞上。
可他的表情却异常严肃,翡玉般的瞳眸中涌动着不明的情愫。
那天的海风很喧嚣,殷宁听到他对自己说:
“请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
*
五年,殷宁在往生岛里整整待了五年,地狱般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一开始,殷宁除了经历大大小小的改造手术,还被注射了各种血清。
为了测试耐药性、提升疼痛忍耐力,每个‘试验品’在手术中都只注射了最微量的麻药,那一丁点的剂量,基本等于没用。
以至于,还未正式进行测试,就已经有不少人丧命于手术台上。
即便万幸在第一轮环节活下来,接下来只会面临更残酷试炼。比如殷宁就直接被拎去试用新药,成为了试药的小白鼠。
虽然往生岛岛主对外宣称一共选拔了268个试验品,但其实远远不止这个数量,很多人虽然挺过了手术环节,随后就在接下来的试药环节里丢了性命。
一年又一年,五个春夏秋冬,殷宁在无数次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除了复仇的执念支撑着她以外,还有一份深深埋藏在心底还未萌芽的情愫,她想要再见到他一面……
五年过去了,少年那张清隽稚气的脸,已经逐渐模糊了。
终于,当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地狱中爬出来,回到M国、回到熟悉的小院时……
正在浇花的老人一僵,手中的浇水壶“咣当”坠落,苍颜白发不改,浑浊的瞳眸微颤。
“宁宁,不,南珂……褚墨他……”
“他在四年前……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年夏天的风吹拂起了殷宁已经齐腰的黑色长发,在空中扬起了绚丽的弧度。
她缓缓扬起了下颚,静默着抬头望向了碧蓝的天空,眸光渐暗。xǐυmь.℃òm
三千英尺的高空之上,殷宁乘坐着前往帝国的航班,回到了那个曾经带给她无数伤痛的地方。
*
帝都机场。
“白小姐,少爷吩咐我来接您。”
身着黑色制服的侍从找到了殷宁,引领她坐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经过往生岛最终选拔一战,‘南珂’这个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佣兵杀手界。‘殷宁’这个原名说不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的她还不足以对殷家进行报复。
所以,殷宁这次来到帝都,是以言褚墨表妹的身份,化名为白宁(言褚墨的母亲、外公姓白)。
当她下了车,一抹颀长的身影倏然映入了她的眼底。
记忆中已经模糊的脸逐渐清晰,少年站在阳光下,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粼粼的金辉中,柔和的侧脸变得锋利,线条冷硬,高挺的鼻梁上也多了一副金丝框镜。
“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少年那玉色的眸中似有若隐若现的微光晃过,锋薄的唇翕动,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殷宁无声凝望、打量着他,眸光轻柔,唇边泛着浅浅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抹纤弱娇小的身影从远处飞速冲了过来,直接扑进了言褚墨的怀中,挡在了殷宁的面前。
一众侍从慌忙不迭地追在她的身后,惶恐惊呼着:
“小姐、小姐!慢一点!”
扑进言褚墨怀中的少女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精致无暇的青涩小脸,眼眶红晕晕的,可爱乖巧,稚气未脱。
“墨哥哥,我听伯父说,今天你的表妹从M国过来了,我也想要见一见嘛,是她吗?”
凌槿夕将目光移到了殷宁的身上,她那圆圆的杏眸中透着几分疑惑,这个小姐姐怎么一直低着头?
如果说一身名牌、打扮精致,甜美可爱的凌槿夕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那着装简单,风尘仆仆,因为晕机而面色苍白、满眼颓倦的殷宁,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
言褚墨对于凌槿夕的突然出现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着痕迹地将凌槿夕从怀里推了出去,却很快又被她拽住了手臂。
眼下的气氛有些古怪,言褚墨看向了殷宁,向她介绍:
“她是槿夕,凌家的三……”
“你好呀,姐姐,我是墨哥哥的未婚妻。”
凌槿夕直接接过了话茬,甜甜地笑着,主动向殷宁伸出了手。
这一刻,殷宁淡淡一笑,凉薄又麻木。
她低垂着头,注视着凌槿夕那白皙柔滑、纤长优美的手指,想起了自己的手上早已遍布了粗粝的茧,甚至前一晚还沾满了鲜血。
那时的殷宁,还未将所有的情感都抛弃。
所以她选择了最可笑的处理方式——逃跑。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过了身,迈着轻盈无声的步伐快速离去了。
阳光透过树影照在了她这苍白的容颜上,透着几分随时都要破碎的无力感。
没想到的是……
半个月后。
医院的安全通道里。
“殷宁!南珂!我知道你当时也在现场,你明知道槿夕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怒火中烧之刻,少年的双眼如鬼魅般猩红,他死死抓着殷宁的肩膀摇晃着,松手时的一个惯性动作,将她甩到了墙壁上。
这一刻,殷宁心底最后一点柔软、残留的最后一丝情感,化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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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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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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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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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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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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