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腰,锦姝用手指描摹着燕瑾脸上的轮廓,眸中多了一丝伤感。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虽然燕瑾是故意学着那个人的样子,但此刻锦姝真的将他当成了燕周的替身,他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殿下。”他主动用脸贴着锦姝的掌心。
万分依赖,寻求庇佑的姿势,很是惹人心痒。
心底却好似有巨大的石轮缓慢碾压过。
那种酸涩,悲愤到近乎仇恨的情绪,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有些发凉起来。
呼吸错乱间,眼中水雾不自觉深厚,可当他的泪水滑落鬓发,锦姝却没有心疼他。
而是眼神更亮地看着他。
像是在臆想着,那个人哭起来的样子,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楚楚可怜,可勾神祗下凡尘。
燕瑾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对他极其有利。
哪怕只是像了那人三分,也足以让她更在意自己。
这个时候委婉地提出一些请求,只要不太过分,她一定都会答应。
可不知为何,他嗓子眼有些发堵,什么都说不出来。
“殿下,王上让您去一趟勤政殿。”
就在燕瑾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舌尖都咬出血,终于能开口说话时,花染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燕瑾有些着急地想要抓住锦姝要拿开的手。
“殿下,我...”
刚起了个头,苏荷就用右手食指按在他的唇上。
像是一时兴起,眉眼还残留几分明媚的笑。
“嘘...乖乖上药,等我回来。”
话落,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燕瑾没了支撑,身上又受着伤,上半身一下子摔在地上。
疼得他面色更白了几分。
锦姝却没回头看上他一眼。
她好像能随时抽身而去,这份喜欢,让燕瑾患得患失。
但越是这样,燕瑾就越想要取代燕周,成为锦姝心里的独一无二。
那是少年意气的不甘心,也是骨子里的犯贱。
双手紧握成拳,捏皱了雪白的衣袖,并在上面留下了斑斑血迹。
燕瑾眼底充血,双目猩红如野兽,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锦姝离开的方向。
像是黑暗中溢出肮脏腐烂血气的深渊,想要剥夺为他停留的光明,并将她拉下来。
病态一样的阴暗内心,爬满了沾满剧毒的蜘蛛网。
此刻正前往勤政殿的锦姝,正听着00夸张的形容。
[天啊爷,你是没看到,燕瑾那表情,跟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似的。]
00(嗑瓜子):[你可真是把男人的劣根性拿捏得死死的,燕瑾都快被你逼成病娇了,果然以前是我见识浅薄了,虐身算什么,虐心才狠啊。]
锦姝并不认同。
[谁说我只虐心了,他今天受的伤还不够重吗?]
00(恍然大悟):[你这个女人,好一招借刀杀人。]
它激动起来。
[所以你刚才故意把他当替身,除了pua他继续做个学人精,也是在提醒燕瑾,只要有燕周在的一天,他永远都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燕瑾那性子,怎么忍得了,他一定会想办法让赵异跟燕周对上,翁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只需挑拨一二,就可坐享其成。]
[但以燕周的多智近妖,他一定会猜到是燕瑾背后作的妖,三人斗,最后你才是那个黄雀,妙啊,难怪赵异那么轻易就能闯入你的宫殿。]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在猎场时,就开始布局了?]
[啧啧,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被你哥哥变相囚禁那么多年,不是应该...]
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终于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嗑瓜子的动静都没了。
良久,诡异的一番沉寂之后,00已经开始慌了。
正想道个歉什么的,就听锦姝轻笑。
[是啊,我这么厉害,怎么还会被囚禁那么多年呢。]
00突然就懂了。
哪有什么变相囚禁,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只是这份心甘情愿,并不是源于爱意。
而是因为出来后要面对更多,这才宁愿画地为牢,困住自己。
无声的拒绝,拦住了那个人义无反顾的奔赴。
00很想问,那为何最后还是出来了。
但又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的意义。
显而易见的,能够冲破世俗与偏见来爱她的人,怎会甘心停留在最后一步。
到了勤政殿,锦姝看见了赵异跟燕周,还有几名股肱之臣,都在。
大多满脸肃然的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锦姝想到了死去的工部侍郎,又觉得他不值这个阵容。
她抬头看向坐在高位的轩辕王,他倒是还一副随意散漫的样子。
“锦儿,过来。”轩辕王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听说你猎场遇刺,可有受伤?”
说这话的时候,轩辕王的语气好似在聊家常,没有丝毫紧张担忧。
锦姝先是行礼,又跟几位大臣一一打了招呼,这才回道:“让父王忧心了,儿臣无碍。”
语气一转,有些自责,“就是连累了工部和户部两位侍郎。”
“那刺客当真是杀人如麻,连不相干的人也不放过。”
痛恨的口吻,一切罪过都推在了死人身上,反正也没人瞧见。
哦,燕周兴许看穿了她整个计划,但他此刻如同老僧入定。
微垂着眼帘,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倒是赵异,冷肃着一张脸,轻哼了下,却也没了下文。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讽刺锦姝,但轩辕王跟锦姝都心知肚明。
这人是在嘲笑那些刺客不自量力。wWW.ΧìǔΜЬ.CǒΜ
毕竟锦姝的功夫,是由他领了王命,暗中教导的。
锦姝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
工部尚书误解了赵异的那一声冷哼,原本还没勇气开口,此刻跟谁给了他勇气似的,踩着小碎步就站了出来。
“王上,皇太女殿下接连遭受好几波刺杀,这猎场驻军统领难辞其咎,士兵更是玩忽职守,未能提前排除这些危险,不得不罚。”
这驻军统领是他死对头的人,弄掉最好,换他的人上去。
而且,工部尚书自以为与赵异同仇敌忾,他会护着自己,底气也多了不少。
于是没等轩辕王开口,他就继续说道:
“如今北边游牧民族频频犯事,我轩辕国的军队却如此散漫,知安忘危,着实不妥啊。”
苏荷抓住了重点,皱眉看向工部尚书。
“北边,可是襄月城附近?本殿记得三年前有一伙游牧民族,乔装进城,半夜暴动,打家劫舍,虐杀平民。”
“后来虽被军队镇压,入夏时却爆发了一段时间的瘟疫,源头是游牧民族身上携带而来的。”
当时还是锦姝找出了可以根治的解毒草药,让太医院连夜研究出了解药方子,连同药材和一批粮食运往襄月城。
这才避免了瘟疫蔓延至边境守城士兵身上,老百姓饿死的情况发生。
襄月城的百姓感念锦姝的恩德,她当上皇太女时,这个城池的百姓大多是拥护的。
还有不少在家中给锦姝立了长生牌。
他们常年生活在边境城池,一旦战争,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他们,最先被舍弃的,也必定是他们。
可是那一年,锦姝不仅找到解药方子,治好了百姓,之后更是亲自前往襄月城的玉门关。
整顿军队,训练士兵,调兵遣将,布置陷阱,将那一伙游牧民族背后的小部落,剿灭得一干二净。
她是女子又如何?
对襄月城的百姓而言,她值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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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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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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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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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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