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林自强最在乎有没有儿子,林家其他人最在乎有没有钱、有没有票、有没有米下锅。
顿顿窝窝头的日子直到前两年才稍微改善,谁不想偶尔换个口味,吃点荤腥,要是家底都被掏空。
只怕以后别说窝窝头,从现在起到年底分粮这段日子,野草野菜都得挖来吃。
陈凤年从前享受过好日子,由奢入俭难,再让她过赤贫的生活,比杀了她还痛苦。
“不行,自强,你有200块钱吗?”
陈凤年问,和老头交换一个眼神。
两人还在打纪念币的主意,见林芯蓝非要纪念币,想着那东西是银元,估计值钱,不行就拿去黑市上卖,少说也能换几十块。
一起生活多年的人了,赵云霞一眼看出他们的算盘:“爸,妈,别打那东西的主意,否则别怪我。”
林自强不知道老两口还在磨叽什么。
他当初偷走纪念币也是因为见赵云霞宝贝那东西,想以此要挟。
“爸妈,别考虑了,真想他们捅出当年的事吗?”
林自强焦急起来:“你们不为我考虑,总要为孩子们考虑,我的脸可以丢尽,我甚至可以为我犯过的错恕罪。”
话锋一转:“可建军呢?建设也还小,还有小红,你们想过吗?”
林自强说到小红时,语速慢了下来。
林芯蓝狐疑地看过去,林家宝贝孙子不假,可林芯红什么时候也能排上号?
他明显话里有话,倒也不算太傻。
老两口怔然一瞬,似乎想到什么,憋红了脸,终于,还是松了口。
“罢了,罢了,冤孽啊!”
林大夕哀叹一声,杵着拐出门。
看来是去取纪念币。
陈凤年则神态莫测地攥紧了手,半晌,才跟出去。
林芯蓝料想:她还在做思想斗争。
“芯蓝,他们能凑出200块钱吗?”人走后,赵云霞忍不住问。
林芯蓝胸有成竹的说:“他们也许凑不出,但刑春花可以,那是个钱匣子,有进无出,这么多年,私房钱什么的肯定得有。”
就差直说刑春花是葛朗台,周扒皮。
“可她肯吗?”赵云霞心里没谱。
“她不肯也得肯,她娘家不在陕南,除非不想过了,这钱老两口问她要,她就得给,无非是打掉了牙,混着血往肚子咽。”
“大不了闹一场,或者和大伯打一架,再委屈的诉苦,趁机提高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但钱,她一定得出。”
林芯蓝弯了嘴角,从未觉得如此痛快。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顺手拿捏住林家人,还能叫刑春花吃瘪,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依我看……”
赵云霞话音未落,忽然隔壁传来一阵叮叮哐哐的异响。
混杂着哭天喊地的咒骂和哀嚎,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喝止,林自力的劝阻,林自强的道歉……
“天杀的,她这是要我命啊!这个小蹄子,就是林家的克星,克星!”
那声音灌入耳中,林芯蓝摊手示意:“瞧,我说吧。”
赵云霞转着眼珠试探问:“钱到手了?”
“必须的,如果没有拿到钱,刑春花怎么会感觉被割了肉似的呼吸困难。”
母女俩互看一眼,赵云霞上前一步,顺势抱住她。
林芯蓝没有准备,有点怔愣:“妈?”
“我女儿真的长大了,妈妈从没想过有一天,你都能保护我。”赵云霞说着,眼眶含泪,欣慰不已。
林芯蓝感觉到她声音的颤抖,拿脑袋在她脖颈间亲昵的蹭蹭,鼻尖微酸。
“妈,之前是我太瞻前顾后,以后都由我来保护你。”m.χIùmЬ.CǒM
两人的贴心话还没说完,大门就响了。
两人分开,都擦了擦眼角。
扭头便看见林自强一个人走进来。
老两口估计没有亲眼看着钱和纪念币被送出去的勇气。
一个蓝色的布做的钱包,还打了块补丁,林自强掏出来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毕竟命门被人拿捏住。
“这个,给你,这个,你拿着。”
林自强把钱包里的两块纪念币掏出来递给赵云霞,剩下的连带钱包给林芯蓝。
林芯蓝瞥了一眼敞开的钱包:一堆零的整的散钱。
想必:这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刑春花的私房钱。
她接过去,没要钱包,只掏了钱出来,钱包还给林自强,她不稀罕。
当着林自强的面数起来。
“你这是……我还能少了你?”林自强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林芯蓝翻着眼睛睨他一眼:“那可不一定,你诓我也不是第一次。”
林自强:……冤孽啊!
赵云霞:噗嗤!
数了数,正好200块,一分钱不多。
心满意足的装好,抬眼就看见那两块纪念币。
“芯蓝,这银元,你替我保管。”赵云霞可不敢拿,她只要在林家一天,谁知道这东西会被谁顺走。
林芯蓝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放在自己这里安全。
“行,那我替妈妈保管,需要的时候您随时说。”
林芯蓝当着林自强的面收下纪念币,林自强心底那点小九九破灭了。
天色渐黑,林芯蓝准备回市里。
林自强忙不迭跟出去,就怕她再不走,会招来人。
可他不知道,什么天黑不回去就报警,不过是林芯蓝信口胡诌,用来心理战的武器。
“妈,我走了,不用送。”
她对赵云霞摆手,完全当林自强是空气。
隔壁的动静更大了。
好像打起来似的,刑春花的声音二里地都能听见。
她动作一顿,忽然想到什么。
回头用冷冷的语气对林自强叮嘱:“你记住了,我不在,谁也不能欺负我妈,要是被我知道,这东西,我还是会交出去。”
她指了指心口处的口袋,那里面叠着信。
林自强的脸色发白,气急了又不得不忍受的表情:“我都照办了,你还想怎样?”
“不是说不追究了吗?”林自强直呼上当。
刚才给钱之前,他就该先把信换回去。
只怪自己被气懵了,第一时间没想到。
“我说了吗?”林芯蓝天真的嘟嘴:“我说的可是暂不追究,没听懂吧?”
林自强:暂……
“信在我这里,我想你们投鼠忌器,也不会蠢到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妈吧?”
林芯蓝对着林自强深深一眼,似乎是警告。
心里痛快多了,才想起另一个冤家。
“对啊,还缺一个人,小红呢?怎么没看见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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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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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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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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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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