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瞎掰!俺一个妇道人家懂得啥?要说生意好,还不是大家伙的功劳。就拿常师傅来说吧,都那么大年纪了,他多干点少干点谁都说不出啥来,可这老人家却不是这样的,自己豁出命来干不说,还把自己的手艺既不藏也不掖地全部教给了那些愿意学的年轻伙计们,有的竟手把手地教。
这倒是!这倒是!那些听了这话的人都点头说:这也是你家掌柜的有福,能招来像他这样的好劳金来。
可这些人哪知道,母亲来这不久,看见像常师傅这样一些老技工,干活实实在在不藏奸不偷懒,就让父亲在他们应得的薪俸之外,又多加了些钱给他们,像常师傅,父亲一笔就塞给了他一百块大洋,让他把老家年久失修的老屋重新修葺起来,预备着将来回去养老。类似这样的情况在不同人身上也有,只是除了他自己知道别人都一无所知……母亲的精明让父亲再一次地折服,于是对店铺里要做的大小事都不瞒着她,常亮出来跟她一起商量怎么做,然后再去实施。母亲怕有人说父亲啥事都听老婆的,所以在人前她从不说三道四,给人的印象是,店里的事全都由掌柜的自己说了算……
前不久,父亲受老搭档艾尔曼的邀请去了趟欧洲,回来时带了一架德国制造的专门用来缝制皮革的“马神”(俄语Швейнаямашина,中国人常指缝纫机)回来,起初还不知道这机器怎么使用,艾尔曼就把这情况跟厂家说了,厂家了解了山猫店的经营情况,就打发了个技师来教授。哈!这玩意儿真神奇,做工快不说,针码比人工缝的要整齐得多。有这么一台机器能顶四、五个老技工。父亲心活了,想多买几台店里使用,就跟母亲商量。母亲也看好了,只是一打听价钱有点贵,尤其是多买要花不小的一笔款子,这对店里的生意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母亲想了下说:要是能先赊给咱用就好了。
可也是!父亲有同感:这样咱就能翻转过身子来了。
你问一下洋代理,这样行不行,咱分批付款给他。
父亲跟洋人代理说了,起初他们不同意,父亲说他可以拿他名下的山猫皮货店做抵押,而且请艾尔曼先生做担保人。这时艾尔曼的皮货生意已做的很大了,在地中海一带享有盛名。而艾尔曼先生也深知父亲的为人,也愿意替父亲做担保。
洋代理心活了,问父亲:你想引进多少台?
父亲跟母亲商量了一下,然后冲他伸出了两个指头,洋代理见了有点失望:就两台?
父亲摇了摇头,又冲他晃了下拳头。噢!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是二十台!他惊得眼球都快要从眼眶里裂出来了。
父亲点头且说:这是第一批,倘若效益好日后还会再进一些的。
洋代理立马频频颌首答道:好的,好的!请先生给我两周时间,我回去跟公司老板汇报一下,然后再做答复。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桩买卖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
是的,他没有说错,当时这种机器刚上市不久,市场还不大,一下遇到这样一个客户,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他们不但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接受了这笔生意,还将售价又优惠了许多。当崭新的缝纫机齐刷刷地摆放在新开辟的工棚里,几个特意赶到的细高条的德国技工一边调试着机器,一边手把手地教店里的伙计怎样使用,母亲很感慨地对父亲说:
看见没有,他们这些高鼻梁灰眼珠的洋人很会做生意的,咱得多跟人家学着点儿才是。
父亲笑笑说:你记在心里就行了。
新设备的引进让山猫店里的生产效率大增,这无疑是桩好事,尤其是对经营者来说。然而,给店里的员工们却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机器这样好使,还用得着俺们这些劳金吗?……一些员工——特别是那些上了点年纪的——开始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吃不香睡不实,整日愁眉苦脸地等待着被裁,然后卷铺盖卷儿走人。是啊,再开明的老板也不会出钱白养活这么多吃闲饭的人啊!他们当中有的人开始酗酒,有的喝醉酒骂大街,更有的把目光盯在了那一台台崭新的缝纫机上,把它们视作了仇敌:妈的!俺前脚走后脚就把它们都砸了……琇書蛧
侄媳妇!最早听到这话的常师傅偷偷来到母亲的跟前说: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常师傅。
他们说得出做得出的呀,你跟掌柜的不提早防备着点?
母亲笑了:等他们要做了,你想防备也防备不了哇。
那咋整?总不能眼瞅着让他们给祸祸了,这么金贵的东西!
不会的,常师傅,你侄子这会儿正在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呢。
是吗?俺可有日子没见到他了,他都去哪儿了?
母亲把父亲的去向和做什么去了都一五一十地跟常师傅说了,常师傅听了他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且频频地点头说:咱店里的劳金能摊上你俩这样的东家算是有福了!
原来,父亲在引进这批新设备之前就想到了这一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些从小跟他在一起打拼过的伙计们撵到社会上去的,他跟他们已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可以说是情同手足,有自己吃的就有他们吃的。他早就想好了,在布市山猫皮货店的基础上,再在伯力和海参崴增设两个分店,多出来的员工就派到那里去做骨干。这样不仅没有闲人,还要视情况再招些员工来。父亲这些日子没在店里露面,就是去忙这些事去了。母亲从常师傅的话中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在跟大伙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把掌柜的下一步的打算说给了众劳金们听,让他们都吃了定心丸。
俺说嘛,跟咱们一起长大的少东家,对他这些难兄难弟们不会那么的无情无义,这不是他的为人!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纷纷地说。一时间凝结在皮货店上空的紧张空气瞬间化解了。
是的,父亲跟母亲就这样一个在前台,一个在后台,相互取长补短地执掌着店里的生意,几年下来又有了新的进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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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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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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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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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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