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就要到上帝那里去了,临行前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毛占魁想了想,然后摇了下头说:没有!但马上他就又接着说:我的坐骑“小美人”不知这会儿怎样了?它是匹好马,跟我参加过好多场战役,从未失过前蹄,希望我走后你能替它找一个好主人,当然是一个英勇善战的人了,不能是那种见了敌人掉头就跑的孬种。
放心吧,孩子!看守老兵频频点头说:会的,我会的。看见他解扣子往下脱衣服,忙问:你要做什么,孩子?琇書蛧
我这套军装刚穿不久,还挺新的,带走了怪可惜,还是脱给你老人家穿吧,看你身上的这套军服,领口跟袖子都破的不成样儿了。
不要!不要!孩子,你还是自己穿着吧,到上帝那里去还是整洁一些的好。
他说着,忙上前帮他把解开的扣子系好。然后在他那宽厚的胸脯上拍了拍,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小伙子,这么年轻就去了天堂,怪可惜的,愿上帝保佑你一路走好!
他对着他虔诚地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
再见!老人家,别忘了我对你的嘱托。
再见!孩子,请相信我,我会按你的意思去做的。
毛占魁在他脸上最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朝屋外走去。
他被士兵押上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向前行驶了起来,天很晴朗,只有几小块薄云在碧蓝的苍穹上漂游。在靠近太阳的时候,突然变得透明了起来,而且四周的轮廓也变得似有似无。前方有一片小树林,走近以后才看出是一排排娇小的白桦树,它们的躯干光滑而洁白,而且透出一股股清香……这一切毛占魁以前也曾看过,却没有此时此刻感受这么深刻,它们看上去都那么的清新,他真想花些时间好好地欣赏一下,可是没有机会了,他距离开这个世界越来越近了。他大睁着眼睑,把扑面而来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大约行驶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乘坐的吉普车“嘎”地一声停下来。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处营房,营房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平时用来操练士兵的。难道就在这里要对我执行枪决吗?……毛占魁引颈四望,突然在广场的一角看见自己那匹心爱的坐骑“小美人”,它见到主人兴奋地仰起脖子“咴咴”地嘶叫了起来。怎么回事,它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它也要跟我一起被执行枪决?这未免有点不人道了吧!……他想问押解他的士兵,可士兵对他什么话也不回答,只是对他做了个下车的手势。他下车后整理下武装带,又向下扯了扯衣襟,然后问士兵:
让我站在哪里?士兵朝营房的门口指了指,毛感到悚然:怎么,还要进到室内执行?
他的话音没落,就见团长潘克拉托夫在两个参谋的陪同下,从里边快步走了出来,他的一只胳膊吊着绷带,显然是在这次战斗中受伤的,他微笑地来到毛的跟前,戏谑地挤着眼睛说:
噢,我们的大英雄来了,欢迎!欢迎!
毛占魁十分茫然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要对我……
潘克拉托夫仰脸大笑了起来:你自由了,我亲爱的!……
毛占魁愈发不能理解,就在这一瞬间他竟然会横跨了阴阳两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战争一结束,斯捷潘诺夫就跑到团部,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他把毛占魁描绘成了一个不服从命令的恶棍,他要给前线面临困难的大部队助力,队副毛占魁不但不听从他的指挥,还动手打了他,且缴了他的械。他举着那两颗掉牙在头上晃来晃去,哭丧着脸说:
你们看哪,看哪!就是他——这个混血——用拳头打掉了我的两颗门牙,两颗结结实实的好牙呀,从今往后我再不能用它咬那香喷喷的甜面包了,上帝哟!连高尔察克匪军都没造成我这样的伤害,可他——这个混血——却把我揍成了这样,你们看哪!看哪!这两颗好牙,我再也用不上它们了。你们要好好惩处他,不然红军队伍里还有纪律可言吗!……
战争年代一切都那么简单,政委跟几个下属一商量,就把毛占魁送上了军事法庭……
昨天,团长潘克拉托夫说:你们辎重队里的一帮小伙子们突然拥到了这里闹起事来,他们手举着枪和炸弹吵着嚷着说,团部要不弄出个是非曲直,他们就要跟你一起同生死。说实在的,这种情况以前还真没遇到过,我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责成我的副官带领几个相关人员,重新做了详尽细致地调查,搞清了事情的原委。
团长说到这儿深深地吁了口气,大声地骂了起来:斯捷潘诺夫——这个恶棍、机会主义者、见死不救的逃兵、怕死鬼!……受惩罚的本应是他,而不是你!对这种恶意中伤的坏蛋我们决不姑息,我已命令革去他辎重队队长的职务,下到连队里去当战士。你——我们的英雄!帅气的中国小伙!——我已经责成专人给你向上级请功。告诉我,你是想重新回辎重队,还是到你先前的连队里去?
当然是到连队里去了,毛占魁兴奋地说:我从战地医院出来那一天就想!
可你的身体……?
我的伤早就痊愈了,刚刚过去的那场战斗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好!既然是这样你就归队好了!潘克拉托夫说着又用他那只没受伤的好手向广场的角落里指了指:看见没有,你的心上人等你等得已经不耐烦了,它在呼唤着你呢!
是的,这会儿“小美人”正跺着前蹄,甩动着尾巴,冲他“咴咴”地嘶叫着。毛占魁开心地笑了,回过头来望着团首长说:那……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这还用说吗,走吧,快走吧,骑上你的小马驹,去你要去的地方吧!
毛占魁挺直腰身很精神地给团首长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向他的坐骑“小美人”跑去。团长潘克拉托夫望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美和爱怜的神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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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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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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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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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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