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足,虽有娜嘉和瓦夏的加入,但还是难以应付纷至沓来商机。于是父亲征得师傅山猫李的许可,又将皮货店原有的那些老技工陆陆续续地招了回来。父亲保证他们从前的高收入,所以个个做起活儿来都十分卖力。这天,父亲正跟伙计们一起低头干活,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少东家!他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敬仰的常师傅。此时他站在父亲的跟前,样子显得有点猥琐,笑脸上挂着一副巴结的样子。
啊,常师傅!父亲高兴地喊道:你老今天咋有工夫来了?
俺、俺有点事想……跟你说说。
啥事儿?你老说吧。
俺想、俺想再回……你柜上来。
好哇,常师傅!这可是俺巴不得的事情啊。
可是,可是……
可是啥?
可是俺跟老掌柜的提过好几回,他都……
他都咋说?
他都不答应。
这怎么会呢?
就、就是这么回事。
是吗?师傅咋从没在我跟前提起这桩事。
真的,少东家!俺没跟你撒谎。
父亲相信,常师傅不仅手艺精湛,而且为人也忠厚。当自己的生意做大以后,他首先想到的是能把常师傅再招回来。可别的老伙计都脚跟脚的陆陆续续地找回来了,却始终不见常师傅的影子,他先前还以为像常师傅这样的高手,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新上来的小老板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自己的师傅竟会在中间作梗,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他十分的不解。
常师傅,父亲安抚他说:你老能回柜上来,俺一百个愿意。你今天先回去,改天我一定到家去请你。
真的,少东家?常师傅眼睛一亮。
真的,常师傅!你是俺长辈,我怎敢糊弄你老人家。
嘿,这就好,这就好!俺给你作揖了,少东家!
别、别这样,父亲赶紧上前搀住他,你老这样,我可担待不起,你是我的长辈啊!
晚上,山猫李从镇上小酒馆喝酒回来,正想洗完脚上床睡觉,父亲上前来用脚巾帮他把脚揩干,扶他躺下,然后说:今儿晌午常师傅来过了。
山猫李听了一愣,忙欠起点身来问:他来做甚?
他想回柜上来。
山猫李立马把脸掉了下来,且有点光火地说:这人真是没脸,俺不是跟他说过了嘛,咱柜上不缺人手,不缺人手!
父亲陪着笑脸说:不是这样的吧,师傅,像常师傅这样的大工匠,来多少也不会嫌多的。
山猫李瞅着他脸狠狠地剜了一眼说:你傻呀!俺啥意思你不明白呀?
俺懂,你老不就是怪他在你最难的时候闪下你走了嘛?
就是这么回事,俺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不讲情义的人!
这没错,师傅,可咱也得为他想想啊。
想啥?
他一大家子——算上老婆孩子——十多口人,要吃要喝,你那会儿又拿不出钱来给他,他一家子人总不能饿死吧?这事要摊在咱身上,不是也要选择走哇,你说是不是,师傅?
山猫李垂下眼帘不吱声了。
再说了,父亲见有门儿就趁热打铁:有常师傅这样的大工匠帮咱支撑着门户,咱心里也会更踏实的,师傅,我没说错吧?
山猫李低头默想了一会儿,随后把脑袋往枕头上一靠,说:你是掌柜的,你想咋的就咋的吧,俺不管了!
是的,自打父亲撑起了门户,山猫李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的了。对这一点,山猫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非但如此他还有那么点沾沾自喜。他在镇里跟人喝酒的时候,每每提起他这个继承人来,都会眉飞色舞的非常自豪地说:俺眼里有水,知道吗?俺眼里有水!当年俺跟这小兔崽子一打眼,就把他看得透透的,俺断定他日后必能出息个好材料,你们看,果不其然!是不是?
嗯,也正因为这你才破格收了他,对吧?酒友们回应他。
那还用说!山猫李点头道:这一左一右谁不知俺山猫李定下来的这个老规矩。
那他跟你儿子比起来,哪个强?
这个嘛,这个嘛……山猫李的脸上陡然阴晦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最后含含糊糊地咕哝道:俺俩儿都不错,但比起三儿来……还多少差点,可他也是俺儿呀!……
是的,他很忌讳别人在他跟前提及两儿子的事,所以一遇到这种情况,他就把话题岔到别处去了。
父亲如今虽已成了受人尊敬的小老板了,却依然摆脱不了喝醉酒的山猫李对他的殴打和谩骂,这让跟他有同种命运的瓦夏看了很是不爽。
他吃着你的喝着你的,还要在你跟前撒野,我不惯他这毛病!
他是师傅,你能把他怎样?父亲说。
这你就甭管了!瓦夏忿忿地说:反正我得好好治治这老鬼的坏毛病不可。
这天,山猫李又喝醉了,倒在地上哭骂:俺可怜的儿呀……你们要是活着,一准不会用假酒糊弄俺……三儿,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俺把你养大了,什么都教给了你,你还这么对待俺,俺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俺命好苦哇!……
骂着骂着兀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桌子掀翻,把摞好的皮子扔得到处都是。父亲急了:师傅,这是咱给人家做的手工,弄坏了可是要赔的呀!
俺管呢,赔你个王八犊子去吧!……
说着就撕扯起皮子来。父亲正要上前去制止,这时,已经是膀大腰粗十分强悍的瓦夏,从一旁冲了过来,推开父亲,用他那两只铁钳样的强壮的手,攥住了山猫李的手腕,像拖死狗似的将他拖到墙根底下,然后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墙上,就像用钉子钉上的一样,任凭他怎样挣扎,怎样叫喊,就是不撒手。
父亲急了:瓦夏!你这是干啥?
瓦夏回过脸来说:我让他老实一会儿。
你可千万千万别弄伤了他呀。
不会。
山猫李哭着、喊着、骂着、跳着,闹腾了好一会儿,依然动弹不得,而且越来越没劲儿了,到最后头一歪,竟然“呼——呼——”地睡过去了。瓦夏这才松手,将他扛到肩上送他屋里的床上睡够了为止。
看见没有,哥!他以后喝醉了酒再闹,我就这么整治他。
父亲忧心忡忡说:这样不会把他憋屈病了?
没事的,他喝醉了酒脑子发浑,又不是醒着的时候啥都明白。
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唉,真是拿他没法儿。
哼!就是不能惯着他!瓦夏忿忿地说。
父亲瞪了他一眼说:我也不能老这么惯着你!……
父亲后来对我们兄弟几个说:自打你占魁(瓦夏)叔叔想出了这个法子,我就再很少挨你这个爷爷的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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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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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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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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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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