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尔河和结雅河面上的冰盖,在来自太平洋面上越来越强劲的季风地冲击下,开始疏松、迸裂、以至于到最后形成大块大块的冰川,挤挤擦擦、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地向下游奔去,数日之后,杂乱的河道里又重新变得清澈舒朗了起来。而结雅河流经大片大片的湿地之后,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郊外汇入奔腾的阿穆尔河的那一刻,似乎并不怎么情愿,它搏击着,在江的中游处泛起了层层如雪般的浪花。随着江河的融化,万物开始复苏。河两岸茂密的山林也由灰黄变得翠绿,焕发着勃勃生机……
就在市郊靠近结雅河不远的地方,有两幢老旧的“木刻楞”民居,它们虽属一家所有,但中间却隔了个挺大的院子,院子的中间被一趟不规则的、扭曲的、低矮的木栅栏隔开,靠西边的那一幢,住着房东娜嘉一家人,而东边那一幢则被他们租了出去,如今住着一老一小两个新房客,他们是父亲跟他的师傅山猫李。他们那地处市中心地带的店铺,因抵债新近兑了出去,作坊里的劳金们也为生计所迫各奔了东西,大有树倒猢狲散之势。父亲死里逃生,刚刚出院不久,身体还很虚弱,但毕竟可以扶着墙下地走走了。师傅如今无心思做活儿,整日泡在街里的一些小饭馆里酗酒,家里的活计就委托给房东的女儿娜嘉了。她比父亲小两岁,生得瘦小而赢弱,但精神头却很足,尤其是她那双深邃的毛茸茸的灰色的大眼睛,总是充溢着快乐与善意。她行动敏捷,人显得很机灵干练,无论做什么事都既快又利落,就连说话也是那么的嘎巴溜脆,不拖泥带水。她头发是亚麻色的,平素扎了个小辫辫拖在了脑后,有时还在根部扎个蝴蝶结,今天就是这样的。她在由家里来这的路上(实际上就是院内的一条跨栏的小路),随手采了一束半开不开的丁香花擎在手中,正想在房根底下寻一只空酒瓶插里边,一抬头透过窗子,看见屋里靠在窗台前的父亲,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吓!瓦西里——谁也没告诉她父亲叫什么名字,可她一张口就这么称呼起父亲来了——你怎么自己下地来了?她迅速上了台阶,推开门,绕过走廊跑进屋里来。父亲自打搬到这里来还是头一次自己下地走动,难怪她见了如此吃惊:瓦西里,瓦西里,我的上帝,你可千万要小心,别摔倒了哇!父亲冲她笑了笑,扶墙走了两步,似乎告诉她:没关系的,我已经能下地自己活动了。娜嘉放下手里的丁香和瓶子,搀着他胳膊把他送回到床沿上坐下:琇書網
我知道你能下地走了,可是没我帮助你自己还是不要动的好。
太久了,我躺不住了。
躺不住也要躺,大夫说了,你的病还没有彻底好。
我觉得还是下地多走走的好,不然我会像一滩河泥一样瘫在床上的。
活动活动自然好,但必须一点点地来,而且为了不摔跤还是有我在你身边的好,你听见没有?
父亲没有理会,她失望地晃了晃头,然后将瓶子灌满水,把那束丁香插进去,整了整型,捧到父亲跟前,问:好看吗?
好看。
闻闻香不香?
父亲探头闻了下:香,很香!
你喜欢吗?
父亲点了点头。
那好,只要院子里的丁香花不开败,我天天给你折些来。
不用了,过两天我自己就能到树底下闻了。
娜嘉听了这话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不行,不行,大夫说了,你病刚好,身体还很弱,千万千万不能再着凉,一旦着了凉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父亲咧嘴笑了:会有那么厉害吗?我记得院外那条小河(指结雅河)里的冰茬还没化净我就在里边游泳了。
那是过去,现在不行,听见没有,现在不行!你要是不听话,我会把你锁到屋里的,看,钥匙就在我这里。
她晃了晃挂在腰上的一串钥匙。
父亲蹙起了眉头:这是我自己的事,干嘛什么都要由你来管?
娜嘉很郑重地瘪了下嘴说:我就是要管你,因为你现在病还没好,妈妈说了,让我多照看你一点。
妈妈?
对呀,妈妈,我的。她前几天过来看望过你,你那时还在昏睡,她在你身边守了一会儿,说你够可怜的了,让我好好地照看你。
她开始边说边打扫屋子里的卫生,动作是那样的麻利娴熟,等一切都收拾停当后,她又来到病榻前,把枕头拍松,把被褥抚平,然后对父亲说:
好了,回床上躺着吧,一会儿妈妈烤好面包,你就吃早餐。
她眼瞅着父亲上床躺下,怕他再下地,临走前把鞋子捎到了屋外,下了台阶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想了想,返回去把门锁上,这才喘了口粗气放心地回她自己家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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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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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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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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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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