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雅河原本是一条小河,然而,在它即将汇入阿穆尔河的一瞬间,却突然变浅变缓变臃肿了,如果你不往它的源头看,你会误认为这是一片水面宽阔的湖泊,而且分解成大大小小无数个小水泡子,靠岸的一边长满了芦苇、菖蒲、水茭白、浮萍、水葱跟一片片漂浮在水面上的菱角秧。夏天,这些菱角秧上开满了细小的、浅紫色的花朵,随风荡漾。成群的野凫炫耀着它身上五色的羽毛,在天空、在芦苇荡中竞飞、嬉闹,且在一墩墩的乌拉草丛中产下一窝窝的蛋,在临秋季节,孵化出一群群深褐色的、毛茸茸的小鸭雏,跟在妈妈的身边,在芦苇、菖蒲和茭白间穿行……这里也是大师兄跟薇拉常到的地方,他们在这里荡舟、游泳和钓鱼,不过那都是在夏秋两季,如今它已是冰封雪冻,一片洁白。曾是蕤蕤绿色的芦苇,此时也变得稀疏、枯萎而没有了生气,它们这一丛那一丛地拥在一起,在贴冰面而来的寒风吹拂下,发出“呜——呜——”的嚎叫声。像所有的桥都架在水面比较舒缓狭窄的地方一样,结雅河木桥也做了这样的选择,它从桥墩到桥面及两边的围栏都是木制的,虽不是很宽,却能对头走过两辆单挂的马车。今天是个冬季少见的艳阳天,也正因如此他们选择了这里。大师兄刚在桥头的围栏边站定,就见薇拉从远处兴冲冲地跑来了。她一下投入大师兄的怀抱,在他脸上热情地吻了一下,说:怎么样,爹爹答应了吧?大师兄刚要开口,她又马上接着说:等等!你这是怎么了,几天没见你咋变成这个样子了?又黑又瘦,精神萎靡,你病了吗?大师兄摇头。那你怎会这样呢?两只眼睛罩上了阴影,暗乎乎地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听薇拉这样问,大师兄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你,你这是怎么了?干嘛要哭啊?薇拉吃惊地问。大师兄愈发哭得厉害了。薇拉似乎从中领悟了什么,急切地问:怎么,你爹爹不答应?大师兄点了点头。ωωω.χΙυΜЬ.Cǒm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答应?
还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些。
就因为我是俄罗斯人,他不喜欢?
是的。
你没跟他说吗,我会跟你们中国人一样成为一个好媳妇的。
说过了。
我会像孝敬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他的,替他做饭、洗脚。
说过了。
你没说,只要他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也说过了。
那他还不愿意?
是的。
薇拉深咽了一吐沫,平静了一会儿,又说:那么你跟他说过没有,我已是你的女人了,我肚子里已怀上了他的孙子或孙女?
说过了,这一切我都说过了。
可他还是一味的拒绝,是不是?
是的,为了让他转变态度,我甚至于给他下跪、磕头。
然而他还是无动于衷,对吧?
大师兄边哭边点头。就在这一瞬间,薇拉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她凶狠地注视着远方,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该死的魔鬼、淫棍!他嫌弃我,自己却天天夜里都要往俄罗斯娘儿们怀里钻,他只顾自己享受,却一点点责任心和怜悯心都没有,他的良心叫狗吃了,这个该死的魔鬼、淫棍!他会遭报应的!……
她狠狠地骂着,把自己能想到的最尖刻的语言都倾泻了出来,最后骂得很累,她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然后伸出手指抹去大师兄脸上的泪水,和颜悦色地说:
亲爱的,好心肝,听我说……
大师兄瞧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咱们……离开这里吧。
去哪儿?
随便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愿意、你喜欢,哪怕是到江北边去(指中国——这里的人常这样讲)。
这当然好,可是我们靠什么生活?
要知道不仅仅是我们俩人,很快还要有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世上。
我们可以去做工啊。
没那么容易,我们两手空空,要什么都没有。
那……你想怎么办?亲爱的。薇拉用手托着他的脸颊问。
大师兄瞅着她眼睛犹豫了下,然后把手伸进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钱来,送给薇拉。薇拉见了吃了一惊:
你拿钱给我做什么?
这是爹爹让我给你的。
他让你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呢?
然后……把他送人。
你答应这样做了吗?
没有办法,我只好答应。
那这以后呢?
我不知道,也没有去想。
薇拉一动不动地瞅着他,温柔的眼神又慢慢地起了变化,变得冷酷而犀利:
你没有去想?可我替你想到了,你们父子拿钱把我打发走,先把孩子生下来送人,然后再把我像赖狗似的一脚踢开,从此断绝了来往。
不是,薇拉,你千万千万不要这样想,无论到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跟你分开的,眼下这么做只是先解一下燃眉之急。
不,我不相信!
我可以冲天发誓,亲爱的。
算了吧,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舍弃,你还会珍惜我吗?
不一样的,薇拉。
有什么不一样?我知道你已经厌弃我了,这正好是个机会,我真后悔当初不听库莉查姨妈的话,你跟你爹爹——那个老魔鬼——都是骗子!我,我……恨透你们了,把钱拿来!大师兄把那叠钱递到她手里,她翻弄了一下:不少呀,足足有二百卢布。
不,是四百。
是啊,是笔惊人的数字,可它能买来一个小生命跟我对你的感情吗?
她瞅着那钱呵呵地笑了起来,泪水顺着腮帮流下来。大师兄见她这样很痛悔,想要去拥抱她,她晃着身子挣脱了:
我真是瞎了眼,竟会爱上了你,并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薄情的家伙。我诅咒你那该死的老魔鬼!也诅咒你!你们都不得好死!
她举起那叠卢布来,刚要往桥下扔,但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
我干嘛要扔掉,它可以用来养活我跟我未来的小天使,虽不会永久,但起码在最初的几年里他不会挨饿受冻。对,不能扔,我得留着它。
在薇拉说这一番话时,大师兄感到羞愧难当,他扭转身去,面对着桥下白雪茫茫地大江,恨不能一头栽到底下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好了,我们就这样了结吧,薇拉在他身后说:不过你要记住,我恨你爹爹——那该死的魔鬼!也恨你!等着瞧,你们爷俩儿都会遭报应的!……
说完扭头就走,大师兄想拦下她,被她粗暴地推开了。她跑出很远,风里还裹挟着她的哭声。此时大师兄的心如同刀割,他望着薇拉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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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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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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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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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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