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俺吃的那块面包干你就是在这拣的吗?父亲问。
对呀,这里还有很多很多,够你吃好几顿的。
父亲“呕”地一声想要吐,他要早知道那块面包干是从这里翻出来的,是万万不会往嘴里送的。他捂着嘴转身就要走,“小不点”少年问:
怎么,你不想再吃了吗?
嗯,你没看见俺都快要恶心了吗?
“小不点”少年不可思议地晃了晃头,跟在他后边走了。
患难之中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一起在街头江边流浪。“小不点”少年告诉父亲,他叫瓦夏,而且说自己也是中国人。父亲把他细看了看,摇头:
你瞎说,你是毛子!你看你,眼窝那么深,鼻子那么高,头发虽跟俺一样是黑的,却是卷卷着的。
那我也是中国人!瓦夏执拗地说:我爹是中国人,我娘是俄罗斯人。
哦,是这样,你是二毛子啊!
瓦夏显然不愿意听这个称谓,咬牙瞪眼地朝他示威。
父亲笑了:那他们呢?
他们是谁?
你爹你娘。
瓦夏摆了下手:没了!没了?是的,我爹爹冬天过江到那边串亲,喝醉了酒夜里往回走,没看清路掉冰窟窿淹死了,我娘为了给我弄吃的往家里领人,都是些短头发长胡子的。后来就扔下我跟人跑了。
是嘛?她也太狠心了!
瓦夏摇摇头:不说了。告诉你吧,我也有个中国名字,是我爹给我起的,叫毛占魁。
毛占魁?干嘛要叫这个名字?
我爹说了,你长大后要处处都比别人强。
噢,是这样啊!
你叫啥?瓦夏问。
父亲告诉了他自己的中国名字,他试着叫了两句,很拗口。于是父亲又告诉他自己也有个俄罗斯名字,是杂货店的胖老板格里高利给起的。
叫啥?快告诉我。瓦夏急切地问。
父亲告诉他叫瓦西里,瓦夏听了笑得在地上直翻跟头。父亲很不解:
你笑什么呀?
哈哈!哈哈!……瓦夏边笑边说:俄罗斯人叫这种名字的人太多太多了,所以没有名字的或叫不出名字的,只要是男人,就都管他叫伊万或瓦西里。
哦,是这样啊!怪得胖老板这样叫俺。
瓦夏说:就这样叫吧,没关系的。
随后他响亮地叫了一声瓦西里,还没等父亲答应,他就建议说:咱们到河沟里去捉泥鳅好吗?
好哇,可俺不知道在哪儿有。
我知道,我领你去。
他在前边跑着带路,父亲在后边追。他们跑出了小镇,在一片燕麦田边上,弯出了一条窄窄的小河沟,直通阿穆尔河。瓦夏首先跳下去,弯腰伸手到有些浑浊的河沟水里摸。他摸了一会儿突然高兴地喊起来:
抓到了,抓到了!
他双手攥着一条黑忽忽的、浑身都是泥的、嘴两边生有小胡须的泥鳅,举给父亲看。父亲看了一眼,便也跳将下去摸了起来。开始捉起来很吃力,原本已经抓到了手,可一出水就又让它从手指间溜走了。瓦夏告诉他,用三个手指抓,他做个样子给父亲看,用中指勾住泥鳅身子,然后伸出食指和无名指上下一卡,泥鳅就被卡住了,怎样挣扎都跑不了。就这样,父亲越捉越顺手,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捉了十几条。
把它们洗净放火里烧一烧,可好吃了,瓦夏说。
可我们上哪去找火呀?父亲说。
我这有!瓦夏把手伸进兜里掏:我不仅有火柴,还有烟呢。
果然,他掏出来的不仅有火柴,还有一包揉皱了的劣质香烟。他们在一棵老榆树底下,把一些枯枝拢在了一起,升起火来,将还一直扭动着身体的泥鳅扔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烧熟了,发出一股淡淡的鱼香味来。他们用树枝把烧好的泥鳅拨出来,还烫手就把它送进了嘴里,连肉带骨头地大嚼起来。
好吃,真好吃!
他们一边吃一边喊,不多一会儿就吃得光光的了。瓦夏往大树根底下一躺,架起二郎腿来,很专业地用嘴角从香烟盒里叼出一支烟来,问父亲:
你抽不抽?
父亲说:俺没抽过,不会。
你试着抽一支就会了。
那……好吧,给俺一支吧,俺试试。
瓦夏把点着火的那支从嘴角上拿下来递给父亲,自己又重新点了一支。父亲照他的样吸了一口,刚要往肚子里咽,就咳嗽起来,而且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了。瓦夏幸灾乐祸地哈哈笑了起来:
瓦西里哥哥,你真笨!不过你吸一会儿就会好的。
父亲不想吸了,但为了不让瓦夏嘲笑自己,他装着吸,只是烟到口中就吐出来了。瓦夏为了显示自己,一会儿烟从鼻孔里钻出来;一会儿又从嘴里一圈一圈地吐出来。他很得意,炫耀地说:
我跟他们比赛,一口气顶数我吐的圈圈多。你跟我学吧,我会在一星期之内教会你……
就这样,他们不是在一起玩游戏,就是在一起侃大山。听说父亲在家乡的海滩上能捡到好多好多各种各样的贝壳,瓦夏很羡慕。
你要喜欢,就跟俺一起去,俺还会教你上树抓知了呢。知道知了长的什么样吗?跟这里苍蝇长的很像,只是比苍蝇大了许多。有十个苍蝇那么大,它叫的很好听,把它抓来放火里烧一烧,也很好吃。
比泥鳅好吃吗?瓦夏问。
他们味儿不一样的,俺觉得都好吃。你跟俺去吧,俺一定上树抓给你吃。
好的,有机会我一定跟你去。对了,瓦西里哥哥,你说的“俺”是不是就是“我”?
对呀。
那你为什么不说“我”?
习惯了呗。
你还是说“我”吧,跟我说的一样。
好吧,俺试着说。
看看,你又说“俺”了!
哈哈……就这样他们在一起聊的很开心,忘了时间。西边天幕上的一片血红的火烧云沉入了地平线以后,夜幕便徐徐地降临了,白天的欢乐也随之而去。父亲有些后悔离开山猫皮货店,这么漆黑的夜里,他去哪里栖身去?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瓦夏跟他说:
你跟我走,我会带你去一个比皇宫还要好的地方。
真的?
真的!我不糊弄你。
那好吧,俺——不,我跟你去!
他们牵着手进了小镇,在一家曾经养过牛现在已废弃的牛圈跟前停下来,瓦夏指着墙根底下的一个洞说:
从这进去。
说着自己先钻了进去,父亲随后跟了进去。里边是一些稻草,挖了个鸟巢似的坑。
你看这里怎么样?
父亲看了看,说不上有什么好的。但能在这里盖着稻草睡一宿还是可以的。他们挤在一起,透过顶棚上的天窗望着夜空中的星星。瓦夏讲了些他们流浪儿的事,讲着讲着不觉得呼呼地睡着了。
父亲怎会晓得,就是这样的一次邂逅,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跟这个热情朴实的中俄混血儿结下了生死之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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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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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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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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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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