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他们聚在刘府后身的那片荷花泡里荡舟,父亲蹲在船头上看游在水面上的蝌蚪和香油挑子,其中一个叫楚雄的孩子——是孙氏的侄子——趁他不注意将他从船上推进了水里。父亲海边长大的孩子哪里怕这个,他绕着荷花泡游了一圈,然后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见了人影,没过多一会儿船上的人便觉得脚下的船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左晃右晃,一船人像下饺子似的先后栽进了水里,等他们喝够了水,呼喊着求救时,父亲才把他们一个个拉上岸。他们带着一身的水,落汤鸡似的跑到孙氏跟前,哭哭唧唧地状告父亲欺负了他们。孙氏原本就不看好父亲,又见当家的在众孩子中很是偏爱他,心生妒意,就不问青红皂白把父亲叫到跟前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除了这次纷争之外,父亲还是个顽皮的孩子,常常在玩耍中犯些小小的错误,比如上树摘果把树枝压折了;跟金毛犬玩给它带上了嚼子;和小朋友们玩捉迷藏时突然蹿到人后扮起了鬼脸把女孩子吓得哇哇直哭……这些传到刘振庸那里,他不但不火反倒呵呵笑得挤出来了眼泪疙瘩:
这小家伙,就是会玩!就是会玩!……
可传到孙氏那里,便是另一种态度了:没爹娘的孩子,就是少教育!且凶神恶煞地吓唬道:告诉你说,你要再淘气不听话,俺就让金毛狗咬你!……
最让父亲不看好她的是,一些原本是她侄子或外甥淘气惹的祸,她也都一股脑地全赖到父亲的身上。父亲有口难辩,心里很是不爽,于是就伺机想报复她一下。
在刘府爬满青藤的阳台上,悬挂着一只站在青铜架子上的绿鹦鹉,它很聪明,而且非常可爱,一见孙氏来就拍打着翅膀学人叫道:太太好!太太年轻貌美!太太长命百岁!……每每这时,孙氏都要一反常态地笑出声来,上前给它喂好吃的:说!再说!俺还给你。于是那鹦鹉就一遍遍地叫个不停,孙氏也高兴得笑个不停。
父亲最初见到这情形很是好奇:它天生就会跟人一样说话吗?ωωω.χΙυΜЬ.Cǒm
他问府里的佣人,佣人告诉他:这怎么可能,都是人教出来的。
那你教它啥它就会说啥吗?
对呀!但你每次都要给它好吃的。
它爱吃啥?
坚果类的。
于是,父亲就收集一些榛子、松子什么的揣在衣兜里,只要阳台上没人,他就会连蹦带跳地蹿到那里去,一呆就是半天。这天,孙氏闲来无事,又像往常一样摇着芭蕉扇来到了爬满青藤的阳台上,还想享受一下那绿鹦鹉对她的恭维,可没想到她脚根儿还没站稳,那鹦鹉就冲她大喊大叫了起来:太太坏,太太是个大坏蛋!太太丑,太太是个丑八怪!……
孙氏一惊:你、你……说啥?你……再给俺说一遍!
那绿鹦鹉不知好歹,就又扇动着翅膀可着嗓门儿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孙氏听了肺都快要气炸了,圆瞪着双眼浑身直哆嗦,她抡起手中的芭蕉扇劈头盖脸地打下去,越打那鹦鹉叫得越欢,她打得就越狠,直打得那鹦鹉连飞带舞地掉了好多根羽毛,孙氏自己也被气得犯了心脏病,躺在床上好几天没能爬起来。这事非同小可,孙氏又哭又闹,不依不饶,刘振庸也大发雷霆,发号施令,要查个水落石出。一时间把个刘府闹得沸沸扬扬,从总管到家佣,上上下下一个个地过筛子,最后终于找到了“真凶”。当总管报出父亲的名字,刘振庸听了不但没火,反倒笑岔了气儿。他一边踱着步一边频频地点头:
嘿!这小东西……嘿!这小东西……
孙氏见他如此模样儿气晕了头,恶狠狠地骂道:人家都快要让这小东西气死了,你却还在那嘿儿嘿儿地乐!你……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啊?!
刘越是想装得庄重点,却越是合不拢嘴,末了,怕气她个好活歹,就捂着嘴巴躲到外边去了。孙氏又气又恨,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牒:你要不把他早点送走,俺就死给你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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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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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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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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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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