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爷爷了吧?
祖母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抹掉挂在鬓角上的泪水:你咋知道?
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祖母拍了他一下:别瞎说!
咋,俺猜的不对吗?
祖母点了点头:你猜的对,俺梦见爷爷自己一个人走丢了,回不去家了。
所以你就急哭了?
嗯。
把爷爷接来吧,让他跟咱们一起过。
真的?
祖父点头。祖母在他肩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并投去深深地一瞅,这一瞅透着她对男人深切地爱和无限地感激。
然而,让小两口感到意外的是,太公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这不光是他怕拖累了他们,更主要的是太公喜欢独处。他愿意早起,在打扫干净的庭院里打一套拳,活动活动腿脚,然后吃饱饭,点上一柱香,在幽幽的、浸人肺腑的馨香中弹弹琴,或练练书法,要不就手握一卷书从早看到晚。也有时步行到郊外,面对沧海蓝天吟诗遐想。他倘若答应了小两口的邀请搬到一起去住,他的这些常年养成的习惯和嗜好就有可能受到限制。与其跟他们在一起没了自由,还不如自己一人想怎样过就怎样过。你俩要是对俺不放心,就常来看看俺好了,太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最后说。祖父和祖母细品了老人的这一席话后觉得有道理,他们的本意是想帮老人,可事实上反束缚了他的手脚,与其这样还不如随他意想咋过就咋过吧。不过他们当场向老人申明:
家里的活儿不分里外都由俺俩包了,爷爷只管随心所欲地过自己的休闲日子好了。
老人笑着答应了,自此,太公外边的——包括地里的活儿——全部让祖父给包了下来,屋里的就由祖母来料理了。他们家不论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不忘给老人盛些来。老人的衣服被褥全由祖母缝补拆洗,老人的头发还跟从前一样由她来梳,直到他们的大女儿——我大姑——生下来长到六岁接了她的班。
说起我大姑给她曾祖梳头的事,还有一段佳话呢。那年大姑刚过了六岁的生日,一天见娘拿着爹刚从集上买来的红绦绳朝外走,就捣着小腿快步撵上去:娘!
嗯?
你是不是去给太公梳头?
对呀,你咋知道?
大姑用她那小手指了指红绦绳:俺看你拿这个了,俺也要跟你去。
你去干啥呀?
看太公,给他老人家梳头。
你还小,梳不了。
不,俺不小了,你不说你六岁就学着给太公梳头吗。
对呀。
那俺也要学。
可你不够高。
你不是也不够高踩着小板凳给太公梳的吗?
哈,这些你都记住了!
大姑点头。
那好吧,跟娘去给太公梳头去。
听说重外孙女要给自己梳头,太公高兴得都笑出了眼泪:好哇,好哇,你娘就是像你这么大点学着给俺梳头的,你学会了太公这头就要你来梳了。
放心吧,太公,俺一定能学会!
她跟娘当年一样踩着小板凳,在娘的指点下瞪着一双乌黑铮亮的大眼睛很认真地给太公梳起头来。一不小心梳掉一根长长的白头发,她很内疚地掉下了眼泪。太公见了忙安慰她说:
不哭,不哭,拿来叫太公看看。
接过去在手上一缕:嘿,这哪里是头发呀,分明是太公昨晚掉下来的一根胡子,妮儿快过来看,这不是胡子是啥?
的确,这头发跟下巴上的山羊胡一样白,于是就把大姑给糊弄住了,她收住眼泪不再哭了。打这以后有好长时间,一遇到这种情况太公就用这法子来安抚大姑。大姑机灵得很,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学会了给太公梳头,而且跟娘梳的一样好。太公无论走到哪儿总要向人炫耀一下自己身后的辫子:
梳的好吧?你们可知道这是俺那刚满六岁的重孙女给梳的呀!瞧瞧,这辫子多顺溜,多板正!嘿嘿……m.χIùmЬ.CǒM
说着说着,竟乐得合不拢嘴。
太公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喜欢祖母跟祖父生的孩子,因为在这些孩子的身上,有他们爹娘身上的一些特征——或是长相、或是性格、或是举止、或是言谈——所有这一切都让他见了感到亲切。平时,只要有一点空闲时间,他就喜欢让孩子们来他身边绕着膝头转,他不是教他们识字,就是领着他们打拳……当庭院里洋溢着孩子们的阵阵欢笑声时,他心里就仿佛有一眼清爽的甘泉在潺潺地流淌。是啊,他在尽享一个老年人所向往的天伦之乐,有了他们他就不会感到孤独,看到了他们,就看到了未来和希望……
咦,小老二儿今儿咋没来呢?老人一眼就能发现孩子中缺了谁。
大姑忙向太公解释:他原本要来的,可今早起来闯祸了,让俺爹揍了一顿,俺娘罚他就不让他来了。
噢,是这样啊!去,告诉你爹娘,就说太公想他了,让他们饶小老二这一回吧。
是,太公!
大姑答应着还没转身,姊妹中的一个就抢先跑了出去,不一会工夫就牵着小老二的手进了他日夜向往的太公家,脸上还挂着两行未被风吹干的泪。是呀,日子就是这么过的,虽清淡了些,却有滋有味儿……
岁月不饶人,太公已步入了古稀之年,外表看虽依然矍铄,可精力终究不如先前了。为了不拖累演武堂,他早就有从堂主位子上退下来的想法,至于由谁来接替他空出来的位子,他也考虑好了,但是为了不出啥差错,他还是事先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多数人都跟他想到一起去了。祖父无论是武艺还是人品,在众乡亲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他是除太公之外的不二人选。太公在没跟祖父挑明自己跟大伙的意愿之前,先和祖母唠起了这桩事,没想到祖母蹙了蹙眉尖说:
俺知道爷爷要是让出堂主的位子来,乡亲们肯定会推孩子他爹去坐的,可是……
说到这,祖母停下来不言语了,太公等不及就问了句:可是啥?
祖母瞅了一眼爷爷:他可不比爷爷你呀!
咋这么说呢?
你老看,他天不亮就得摸黑起来做生计,一直到晚上鸡叫三更才躺下,为了这一大家子的吃穿,他还有点空闲的工夫吗?
祖母的这一席话让爷爷醒悟了过来:嗯,可也是,咱既然做了堂主,就不能光顶名不办事。
是呀,爷爷,演武堂的名声一向不错,可不能坏在孩子他爹身上。
你说的是,这事怎么安排才好,让俺再仔细想想。
然而,由谁来替代我祖父做演武堂的堂主这件事还没考虑好,就出了一桩意想不到的奇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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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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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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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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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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