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再不用换药了。
祖父一愣竟忍不住脱口问了句:为啥呀?
好了呗!
好了?
祖父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失落和遗憾的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撒起谎来:那……俺咋还觉得里边……有点隐隐作疼呢?
不会吧,肿都消了,淤血也没了,好的再没有这么好的了,咋还会疼?
的确,文嫣给他疗伤一开始就很用心的,原本十天前就可以停药,但为了慎重起见,也为了少女那种对心上人不愿言明的原因,就向后拖了些日子。听文嫣这么一说,祖父无言以对,就只好忸怩地笑了笑说:
那……谢你了。
不谢!文嫣说,以后要小心别再伤着就行了。
嗯,祖父嘴里应道,可心里想的却是:要有机会再伤一次才好呢……
海边,波涛汹涌的湛蓝海水有节奏地冲刷着岸边的那片起伏班驳的石砬子,尽管潮水已退了下去,可被截留下的海水依然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凹穴里流淌,它们有的下泻、有的滴漏、有的旋转……发出的声音也各不相同,但是在下一次的波涛涌上来的时候,这些声音都瞬间消失了,接着又一轮恰似交响乐样的鸣响就又开始了。那些闲来无事和劳作之后放松一下肌体的人,似乎很愿意来此消遣一下。还是在那块平滑的礁石上,祖父和他的师弟刘振庸枕着自己的鞋子并排地平躺在那里,怕阳光刺眼就都用一只胳膊压在头顶上。带着一丝鱼腥味的海风从他们的身上徐徐刮过,给人种凉爽和催眠的感觉。俩兄弟虽在这里耽搁了多时,却连一丝的睡意也没有。振庸翻了下身把脸朝向祖父,在他肩头上轻轻推了下问:
哥!
嗯。
你睡了吗?
没。
你好像有啥心事?
别瞎猜!
真的,你不说俺也看得出。
才没呢。
就是!打你从九爷那儿出来你的话就少了。
谁说的?
俺说的,就是这么回事,九爷说你啥了?
啥话都没说。
那文嫣说你啥了?
也没。
不对,俺是你肚子里的寄生虫,最了解你了,你一有心事话就少,跟俺说说你在九爷那都遇到啥了?
祖父有点不耐烦了:俺跟你说过,啥也没有!
啥也没有嘛!振庸坐起来:你不说俺替你说,肯定是文嫣说你啥了。
没说就是没说!
祖父也翻身坐起来,用两只胳膊搂着腿。振庸狡猾地瞅着他脸笑着说:
那你干嘛这么闷闷不乐?
俺闷闷不乐了吗?
可不,头顶上的两根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振庸说着就要伸手去摸,祖父“啪”地下将他手指打到一边去:你瞎扯啥呀!
俺没,俺说的句句是实话,俺问你,今天到九爷那去文嫣给你换药了吗?
没。
为啥?
说俺伤好了不用换了。
哈!这不结了嘛。振庸拍了下巴掌笑着说:伤好了就不用再到九爷家去了,这样也就再不能跟文嫣姐见面了,是不是?
你胡说八道些啥呀,老天会惩罚你的!
嘿,你不用吓唬俺,俺眼里有水,看得最清楚了。这以前你每到要去换药时都喜笑颜开、有说有笑的,为啥你以为俺不知道,你就是高兴能去见她。
瞎说,你瞎说,这样会烂舌头的!
俺不怕,振庸嘿嘿地觍着脸说,俺知道你喜欢文嫣姐。
你——胡说!
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当你面挑明怕你抹不开。振庸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哥,你跟弟弟俺实说吧,是不是这回事?
祖父气短把头垂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承认:是,振庸兄弟,俺……真是……很喜欢很喜欢她的!不过,你可千万千万别跟外人说呀!
怕啥?
这你还不知道,她……已经是有婆家的人了。
那又有啥关系?
俺这不是单相思嘛,说出去会让人笑话俺的。
嗯,可也是,不过哥,振庸说着又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俺看得出文嫣姐也是很喜欢你的呀。
别瞎说!
俺没,俺说的都是实心话,你自己也能看得出,她是实心实意地喜欢你呢!
祖父把头垂得很低很低,末了使劲儿摇了摇头心灰意冷地说:这又有啥用,还不是瞎子点灯白费油嘛!
不见得是!
肯定!
你听俺说,振庸把一只手放在祖父的胳膊上:俺有种感觉。
啥感觉?
她那门婚事可能吹了。
吹了?你别胡说好不好!
真的!
啥真的假的,俺不信你话。
哥,你别打岔,仔细听俺说。文嫣姐今年多大了?这……俺说不大清楚,她比俺小个一、两岁,大概有十七、八了吧?
俺看也是,在咱这儿大半到了这个年纪双方老人都要张罗着给孩子完婚,俺那没过门的媳妇她爹她娘,自家的闺女才十五,就找上门来让俺爹娘操持着及早把婚事办了,俺爹说再缓个一年半载的,等多积攒点银子再办也不晚。文嫣都十七、八了,在咱这儿已是大闺女了,你听说过九爷要给她办婚事的话嘛?琇書網
祖父想了想说:没有。
这不就结了嘛,这里边肯定有变。
嗯,祖父点了点头:可即使有变又能咋样呢?
嘿嘿!俺的傻哥,这么一来你就有机会了呗!
祖父听了不但没高兴反而把头拨浪鼓样地摇个不停:那也没用!
咋这样说呢?
俺两家不对门户。
不对门户咋了?
不对门户就成不了亲,祖父说。
振庸想了想:可也是,但停了片刻他又突然眉飞色舞高喊起来:咱庄里的人有谁不知文嫣姐的身世啊,她是九爷亲兵身后留下的闺女呀!
那又怎样?祖父斜瞅了师弟一眼说:既然她打小踏进了九爷家的门那就是九爷家的人了,更何况这十多年在九爷的调教下她知书达理,已是正儿八本的大家闺秀了,俺呢,一个粗人怎能配得上她?所以,振庸弟,哥求你了,这种事你可千万千万莫跟外人说呀!这对俺到没啥,可对文嫣妹妹就非同小可了,要知道人家至今还是个没过门的闺女呢。
知道了哥,你放心好了,俺要封不住这张嘴,立马就烂掉舌头!
祖父点点头。是的,他对他这个小师弟一向都是很放心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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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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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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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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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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