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咱不是一路子人,你和他交往可得注意点分寸,别在人面前留下啥话柄,听见没有?
为了防范万一,她这样在三姑面前点拨了几回。另一方面她授意她那几个侄子外甥加紧活动。
那丫头念了几年书,性情变得傲着呢,知道她这样就多顺着她点,等到了手她一个婆娘家还不得听你的!
她就是这样耳提面授地教唆她那几个晚辈。她还要挟前夫刘振庸跟她配合,让三姑跟他们有更多的接触机会,那次去内地办货,就安排她外甥孙近亭作陪伴。一路上,孙向三姑大献殷勤,并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显示自己的才能。
喂,喂,你实在点好不好?你是我表哥,谁让你像个小跑堂似的在我面前跑前跑后的!
孙近亭羞红了脸,但此后却依然如故。这样不但没有赢得三姑好感,反而更加看不上他了。
孙氏见三姑跟毛占魁的接触日益频繁,便开始警惕起来,她让刘振庸限制三姑尽可能少去江那边办事,倘若非去不可,就让许昌陪伴着她,办完事即刻返回(她哪里知道,许昌是个极善解人意的人,况且跟三姑的关系又处得极好,他一向看不惯孙氏动辄就大耍淫威的作风,怎会顺从她的意愿去监视三姑的行动呢?)。她见三姑意欲脱离她设置好的圈子,便拉下脸跟三姑摊牌:
你别不是要跟那二毛子处朋友吧?
那又怎样呢?三姑试探着问。
不行!听见没有,不行!
他咋了?
他是啥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嘛!
啥人?不就是个混血儿吗?
这还不够啊!
他爹爹是地地道道的咱中国人。
可他娘却是个一丁点儿都不差的老毛子!
这有啥,他毕竟有一半是咱中国人啊。
可你却是个完完整整的中国人!
那就非得嫁中国人不行啊?
对,再说了,听他们老讲要埋葬咱这些有钱的人嘛,你跟了他说不定哪天他会把你给收拾了。
会有那么严重吗?
不信你就走着瞧。
三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孙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俺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俺是过来人,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长,俺说的话你得听进去,打这以后不准再跟他有来往,听见没有?
三姑知道,跟她是纠缠不清的,所以就随嘴答应了声:好吧,我听你的。
但是孙氏注意到,三姑并没有照她的话做,非但如此,反而跟那二毛子来往得更加频繁,有人告诉她,三姑跟那二毛子划船还净往柳蒿丛里钻,那柳蒿丛密密实实的,钻里头外边人看不见,一男一女,都年纪轻轻的,在里边能干出啥好事来!她越想越怕,坐不住了,破天荒头一次跨进刘振庸跟那“小妖精”合建的安乐窝里,屁股还没落座,她就哭天抹泪的诉说起来:琇書蛧
俺命苦啊!老头子丢下俺跟人跑了,这会儿贴身的闺女也要撇下俺走了。天呐,这还让俺怎么活呀!
见她这样刘振庸十分惊慌,连忙劝慰:她娘,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别急坏了身子。
孙氏瞥了他一眼奚落道:你有了那小妖精还知道管俺嘛?
真说的,怎能不管你呢,你的事就是俺的事。
说的是真话?
这还能有假!
好,你听俺说。
于是,孙氏就将三姑跟毛占魁的事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其实,这些事孙氏不讲刘振庸也都知道,说心里话,最初他也不愿意让三姑跟毛占魁交往,因为:一是毛占魁不是咱纯种的中国人;二是他流浪汉出身除自己光杆一个几乎一无所有;三是他又是个地位不怎么高的戈必蛋(他对当兵的人一向没好感)。他希望三姑能嫁一个有钱有势有能力的女婿,能在事业上助他一把力,这些个条件毛占魁都不具备,所以,对三姑的选择他是不赞同的。然杨彬雅却与他持相反的看法,她认为最根本的是要看两人是否相爱,只要相爱,其他都算不了什么。
再说了,小伙子的身体很强壮,又很干练,路是人自己走出来的,很难说他今后就成不了大气候。就拿你来说吧,一开始的情况并不见得就比他好,可看你现在。
杨彬雅说到最后补了这么一句,很让刘振庸信服。
那他娶了咱闺女能到咱这边来发展吗?
这就是以后的事了,我想咱女儿这么精明还怕他不听话?
刘点头:嗯,是这么回事。
如今,孙氏为闺女的婚事来找他,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听从杨彬雅的话顺其自然吗?他原本就觉得自己对不住老伴儿,再这样坐视不管就更加有愧了。他答应孙氏,一定规劝闺女让她改弦易辙。这次他没理会杨彬雅的阻拦,把三姑叫到身边,认认真真地跟她谈了谈:
结婚嫁人虽是你自己的事,可我做老人的也不能不管,咱正经八本的中国人有的是,你干嘛非要相中一个中不中洋不洋的二毛子呢?俺一想到这心里就硌楞得慌,俺不同意你嫁这样一个人。再说了,你娘对你的婚事早就有打算,你应该多听听她的才是。她从小拉扯你这么大不易啊,你顺着她点,别跟她别着来,好不好,爹求你了。
孙氏说千句不如刘说一句,这着实让三姑动了心又感到为难。说实在的,义父从小待她比亲生的父亲还好,事事都顺从着她,就这件事,义父破天荒哀求了她,她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我行我素嘛?这样太有点不近人情了吧!但是舍弃毛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两年多来的相处她已深深地爱上了他,真不可想象在今后的生活中倘若没有了他,她还会有什么乐趣。是啊,这两方面对她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舍弃哪一方从感情上都是过不去的。为此,她陷入了深深地忧郁,不思茶饭,睡眠很少,仅一周的时间,三姑就消瘦得走了形。刘振庸见此情景大惊,杨彬雅则乘机在一旁说:
这种事你也不是没经历过,你曾嗜烟如命,可你还是把它忌掉了,忍受了那么大的痛苦,死了几个死,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嘛?如今她身上的痛苦就跟你当初的一样啊!只不过你是肉体上的,她是精神上的罢了,且后者要比前者更甚。
刘振庸醒悟:是这样啊?那算了!算了!由她自己去吧,俺不管了。
眼看自己的一招儿又一招儿都不足以约束三姑的行为,一天,三姑刚进家门,孙氏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三姑不解,忙上前来扶:娘,你这是怎了?你不说清楚,女儿可担待不起。
孙氏问:你还认俺这个娘不认?
当然认。
那俺对你说的话你听是不听?
这……就要看是啥话了。
与你好的话。
你说说看。
好,俺说给你听。
她从地上站起来坐到了床上:俺知道你亲爹娘死得早打小就受苦,那受苦的滋味俺是知道的,不好过啊,俺希望这一辈子不再过那种日子。你自打入了俺家的门就跟着享福,这你是知道的。难道你放着好日子不愿过偏要往穷窝窝里挤吗?
娘说的是啥意思我不懂。
俺把话说白了吧,你跟了那二毛子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不见得。
一准是!你要不听俺的话嫁了那二毛子,你就不是俺闺女,也不是刘家的人!
噢,她这是在下最后的通牒呀。三姑恍然大悟:多亏我跟他事先都想到了这一点,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三姑点了下头说:那好吧,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到时候我会走的,绝不赖在你这里就是了!
孙氏气白了眼: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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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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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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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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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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