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不满足于偶尔间的相见,几天不见都让他们觉得是折磨,他们开始有意识地相约,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如果说一周之内不见上一面,生活中似乎就会觉得缺少点什么,精神上也似乎有一种失落感,于是,在下一周无论怎样忙他们也要想法脱身践约。
这期间你想我吗?
当然。
当然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
是真想还是假想?
当然是真相了。
是大想还是小想?
当然是大想了。
既然是这样你一开始就应当说我非常想你,想得都不行了,干嘛要绕那么大的圈子!
是你让我这么绕的,有什么法子。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
他们深情地对望着,最后嫣然一笑结束了这场语言上的游戏。他们见面后有许多事要做,有许多话要说。他们做的最多的是在江上荡舟或在山坡森林中跑马。毛占魁知道三姑爱骑烈马,所以他不时地在军中搜寻。为这,战友们常拿他寻开心:
小心啊,别摔断了鼻梁,到那时姑娘会不喜欢你了!
你看我会吗?
难说,因为你太钟情忘我了,这样会有闪失的。
放心吧。
不,不放心,不过一旦出了那种事,可别忘了把姑娘让给我哟。
等着吧,等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牡马生出小马驹来的吧。这种事是永远也不会有的,所以你们连想都不要想了。
唉!战友们很做作地冲他哀叹道。
毛占魁的马术极高,这是在炮火连天的战斗中磨练出来的,他可以把身子埋在马腹下轻松地跑出两俄里去,也可以在飞速的奔驰中伏身地下将一只小小的鹧鸪擒到手中,也可以在双马飞奔中将对方从马背上揽进自己的怀中,所以三姑进入他的怀里是常有的事。不过这对中尉来说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因为三姑的马术也极精,她在马背上左躲右闪,像只小泥鳅似的,想抓住她着实不易,往往三姑在进入他怀中的当儿,也是他精疲力竭之时。
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他们会躺在茸茸的绿草地上,仰望晴空,长久长久地不起来。
最近你在读谁的书?三姑嚼着一根细长的草叶问道。
契诃夫的,他擅长写短篇,而且语言十分精炼和随意,让人读起来有种轻松感,你说是吗?
是的,我与你有同感。你读他的作品很多吗?
是的,很多。
除上边说过的你还有何感想?
毛占魁语塞了,不知如何回答好。过了一会儿三姑接着说:你不觉得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种族偏见吗?
哦,是这样嘛?
是的,是这样的,起码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我在看他的书时,发现他在贬损一个人的时候,有多处都借助于我们中国人的形象,不是“中国人的那种谄媚的笑”了,就是“中国人那种猥亵的眼神”,好像只有我们中国人才有,而他们俄罗斯人就没有这种形象似的。这说明我们中国人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是丑陋的。岂不知他在做出这种判断时,恰恰暴露了他本身思想境界的狭隘和无知!
哦,是这样?那他的书我从此不再看。
你尽可以继续看下去,只是我觉得一个聪明的、品德高尚的作家在写自己的作品时,应注意尽可能地不要对一个民族抱有偏见,并肆意的加以贬损。
是的,你说的很对,尽管我有一半的血统是俄罗斯的,但我也不愿意看到他这样做,去他的吧,契诃夫!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光顾他的书了。
三姑格格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因噎废食”,你就是这样的,放着这样好的一道菜你不去品尝,多可惜啊!
你的意思是……
继续看下去,把他糟粕的部分先扔到一边去。
好吧,我听你的。
不,听你自己的。
他们对望着又会心地笑了……
他们荡舟的时候,先是愿意在激流中显示自己的力量。尤其是毛占魁甩开他那宽宽的臂膊,把双桨深深地插进水里,即使是在漩涡中,载着两人的小舟也会平稳而快速地划过。后来,他们竟愿意把船荡进平缓的水湾里或芦苇丛里,靠在一个小水渚旁停泊,他们则恬然自得地靠在船帮上垂钓或闲聊。一天,风和日暖,水面上平滑如镜,一些长腿轻身的“香油挑子”,在上边悠闲自得地滑来滑去,不远处,有几只雌雄水凫在戏耍,拨起水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时而,还会略带嘶哑地“呱——呱——”地叫上几声。三姑在毛的身后把胳膊架在他肩上,看他钓鱼,呼出来的气息轻微地搅动着他耳边的卷发,起初,他一动都不敢动,后来竟不知怎的他突然激动了起来,兀地一侧脸在三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三姑“噢”地惊叫一声把身子闪到了一边诘问道:
干什么你!
中尉窘迫地涨红了脸: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你不知道?
真的,真的……不……知道。
他目光惺忪不知往哪放好。见他这副样子,三姑忍不住格格地乐起来,并在他身后抱住他头搓揉起来。一旦僵局打破,小伙子便立刻张狂了起来,他毫不费劲地就将三姑像背口袋似的翻到了身前,紧搂在怀里疯狂地在她脸上、颈上、以及丰润的唇上乱吻起来……谁知,就在他忘乎所以的时候,姑娘却突然义无反顾地将他推到了一边,并扬起胳膊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这一记耳光人让毛占魁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羞怯地低下头去,直到两人分手他也没敢看三姑一眼。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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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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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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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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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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