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牢外,抱臂随意往栏杆上一靠,脖颈的鳞片闪着莹莹的金光。
“怎么,不敢进了?那就别进去了,跟我玩不好吗?我不比他强?”允王俯身,卷起段乔熙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这家伙凶得很,当初活生生把我族的那个雌性给咬死了,咬的脖子,当时血肉模糊,喉管外翻,脖颈的形状都看不出来了。得是什么样的家伙才会对雌性下手,啧啧啧。”
“怎么的,那雌性你认得?”段乔熙脸色越来越沉。
允王却无所觉,“不认识,怎么?”
“我还以为你这么八婆是死了亲妈。”段乔熙推开允王独自走了进去。进去后还将门关上,毫不留情转过身。
允王碰了一鼻子灰,但显王要的人他也不敢动,只得在门外恶狠狠的踹了一脚栏杆,“真把自个当个人物了!”
将钥匙甩给一边的守卫,愤愤离开了。
昀夺昨夜听守卫的窃窃私语,得知段乔熙已经同意跟他们回鱼龙族。所以早知道人会找过来,但他确实是做错了事,无论如何鱼龙族都不会放过他。
就算是段乔熙来了也无济于事。
杀害雌性是大罪,兽世之中,没有罪名比这个更大。
听见段乔熙的说话声,也没敢抬头,生怕那人责怪他害怕他。便只好装作可怜一些,伤的重一些,来乞求她能稍稍心疼一些。
可段乔熙岂止是心疼一些?她心都要碎了。
眼见昀夺被一根刺穿蝴蝶骨的链条钉在墙上的时候,她恨不得把整个鱼龙族都赔给他,然而此刻凑近了看他一身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除了两根婴儿手腕粗的石链将他的肩胛洞穿,他的肩膀上竟然还有一处狰狞贯穿伤,白净的脸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身上划伤无数,手脚都被石链锁住,与石链接触的皮肤寸寸开裂,有些深的伤口,已经露出森然的骨骼。可想而知他曾经如何是如何的挣扎。
牢内灯火摇曳,白狼的发丝染上血,沾上红,遮住他垂下的眼睫。
“疼吗?”
段乔熙站在昀夺的面前,如今他被拴住,段乔熙却依旧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雌性轻柔的话音落在他颤抖的睫羽上,将他打得措手不及。不是责怪也不是厌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心疼,一句担心。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点委屈。
小狼崽终于抬起头,视线却不敢落在段乔熙的脸上。
“嗯......”
却不防被雌性捧住侧脸,他微微错愕,当即想被定在原地。他能感受到雌性小心翼翼落在他颈窝的颤抖的睫毛,和她温热的泪。
珠子颗颗砸在他的颈间,烫化了他的胸膛。这个久违的拥抱好像驱散了他半生的阴霾与孤独,就像是在伴风伴雪的漫漫长夜,有个人追上了你,攥住你的手,于是好像连这个残破的雪夜都因手心的一点温度而慢慢温暖起来。而我看着满目苍白,问你,我们要去哪,你给了我一个拥抱,说,我们要回家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昀夺徒劳的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只能任由雌性抱着他的脖子,一边无声的流泪,一边不停地道歉。
不要道歉啊......该道歉的人其实是我才对。
是我让你担心,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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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王回来时,见到的竟是一个眼眶通红的家伙。分明是个硬骨头,他想,原来这样的人也会为一个人流泪啊。
“找我干嘛?叙旧结束了?”允王偷眼看她,心里对她还有点芥蒂。
段乔熙却没有跟他冰释前嫌的意思,顾自摩挲昀夺垂血的指尖,径直说,“把他放下来,然后找个祭司给他治伤。”
“你这是在给我提命令?”允王挑眉,在牢外站定。
“是要求。”段乔熙蓦的看过来,“你们可以不放人,这是你们的底线。我要他全须全尾的站在我面前,这是我的底线。”
允王一愣。
她是故意以“你们”和“我们”来区分他们两者的阵营。明晃晃的威胁。如果他们不允诺放人,那她就没法跟他们同乘一船。若是用强,她也不介意弃船跳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想,这事她没准还真干得出来。
正当他思虑之时,段乔熙又开口,“你们开采硫磺是为了炼药吧,我有些道听途说来的办法,或许可以一试,但若是你们不放人,那么很遗憾。我想我们就没法做朋友了。”
“你说你有法子炼药?”允王满脸狐疑。
“那日我是如何把失去呼吸的狐兽救活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允王一哽,原来鱼龙族当初想的算计,她是知道的。
但她这话确实有理,她甚至知道硫磺烟雾有毒的秘密。或许这个雌性展示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而水下的宝藏远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庞大。
他捏着下巴思虑片刻,挥手命人进去,将昀夺放下来。琇書網
又指挥另一个守卫,“去,将大祭司叫来,让他带上药篮。”
“是。”
两个守卫合力将锁链从昀夺的肩胛抽出,中间白狼没什么表示,倒是段乔熙看得流了一脑门汗,一个劲的说:“慢点行不行!会不会轻轻的!——你......他都皱眉了你没看见吗!”
听得昀夺偷偷翘起嘴角,为了应景,还故意闷哼一声。当段乔熙喝令他们停下时,他又可怜兮兮的皱眉,说“没事,不疼。”
这可把段乔熙给心疼坏了。
等昀夺被放下来,段乔熙悬着的一口气才终于呼出来。命人找了条干净的兽皮毯子,不让人碰,亲自将昀夺扶上去。等到大祭司呼哧呼哧的赶来,段乔熙才站起来,抬头向允王示意。
见人要走,小白狼攥着段乔熙手掌的手指一缩,倏地收紧了。不等段乔熙出言提醒,他就已经松开了。
这倒让段乔熙有些无措了。视向她招手的允王于无物,复又坐在昀夺的身边。
大祭司撇了段乔熙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便着手给昀夺治疗。
白狼见人又回来,说:“去吧,不用管我。”
这话配上他那张艳面,简直直击段乔熙的心灵,她想,自己真是太不是人了,怎么能把受伤的少年留下,独自面对痛苦和陌生的环境呢。
以故对等的逐渐不耐烦的允王说:“炼药室我明日再参观。”
“你——!”允王平白等了小半天,结果等来这么一句,现下火气直往头上窜。
昀夺悄无声息的看了允王一眼,而后揪住段乔熙的袖子,问:“此人可信吗?......嘶......”
正巧大祭司正处理他肩膀的伤。像是把人弄疼了,昀夺竟然在段乔熙面前哼哼了一声。
段乔熙立刻看了白发苍苍的大祭司一眼,祭司咽了口唾沫,心想,前几日他被穿骨刺肉时都没哼过一声,此刻到了包扎的时候了,他反倒疼起来了?
多新鲜呐!
段乔熙却没有为难,说:“多谢您,之后还得烦请您多费点心了。”
大祭司胡子一吹,瞪了那臭小子一眼,最后又重重看了一眼段乔熙,意味不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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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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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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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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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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