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再也看不到一个人的恐惧。
即便这个人根本就无关紧要,但却是他痛苦到濒临窒息时的最后一口气!
“胜三!!!”
阙浮生强行克制着那种恐惧,压慢脚步,鬼使神差地,径直去了后山。
自从秋绿萼的事情后,他一直刻意回避这个地方。
可现在,却任由积年的痛苦,如血肉般被活活剥开,只想看看里面着了魔的心。
蛇坑,就在前面不远处。
春天,又是蛇繁殖的季节。
母蛇发出气息,诱得漫山遍野的公蛇汇聚于此。
那蛇坑,被斑驳的各色鳞片填了过半。
光怪陆离的恐怖色彩,毫无秩序地缓缓滑动。
春花烂漫的香气中,夹杂着腐烂的味道。
龙鳞剑从掌中缓缓化出。
阙浮生走到坑边,定定望着下面无声忙着求偶的蛇堆。
直到……
一截已经腐烂到血肉剥离的手,露了出来。
还死死攥着一只酒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怆的笑,笑到仿佛血淋淋地凌迟。
早就料到会这样。
果然是这样!
她到死还不忘那壶酒啊!
如此的蠢女人,到底活着做什么——!!!
蠢货!
这世间的苍生都是蠢货!
你们到底全都活着做什么!
徒增负累!
不如死了干净!
死光了干净!!!
阙浮生挥剑!
一场狂火,将蛇坑连带着胜三的尸骨,烧得干干净净。
他怆然转身,拖着龙鳞剑,赤着双脚,弥散着长长白发,麻木离开,任由荆棘刺得双脚鲜血淋淋。
最后的光,熄了。
这一副身体,最后一丝生机,也被抽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漫山遍野的荼蘼花中,尽是回荡着他痴了疯了般的笑声。
小辞,你开心了吗?
全都死了!
全都死光了!
这场漫长的报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可以结束了吗?
若是能结束了,为什么我还不死?
为什么……!!!
阙浮生行尸走肉般,拖着一双带血的脚印,逐个打开惊鸿巅上的房门。
“老大,死了。”
“老二,赶走了。”
“老三,丢了。”
“老四,死了。”
“小五,他不认我了。”
“小六,也丢了。”
“小七,不敢回来见我。”
“小八……,呵,我还有老八啊……呵呵呵呵……”
阙浮生进了官城锦的房间,只有这一间房,仿佛还有半点余温。
桌上,工工整整一封信,似是已经搁置了许久,上书“师尊亲启”。
是……,卫九泠的字迹。
阙浮生当啷一声丢了龙鳞剑,指尖颤抖,已经不听使唤。
蒙了薄尘的信纸,缓缓展开。
上面,只有恭谨一行字。
【师尊在上:小瓷确已魂兮归来,但求魔神血合二为一,逆转一切错,圆宿世愿景。不孝弟子,萧执安,敬上。】
小瓷……
小瓷!
小瓷——!!!
什么魂兮归来?
她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执安的信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真相!!!
阙浮生手中的纸,剧烈颤抖,轰然化作齑粉。
那颗早就被百年的痛苦摧残到斑驳酥烂的心防,瞬间土崩瓦解。
漫漫白发狂舞,人已疯魔。
“啊——!!!!啊——!!!!啊——!!!!!”
空寂无人的惊鸿巅,响起撕心裂肺的绝望长嚎!
久久不息……
-
西疆战事焦灼。
六国盟军后援抵达,背水一战,妄图对龙虎关做最后的冲击。
商天行执七枚兵符,抵死守住。
怒雪川狼军南下奔袭驰援,久久未到。
萧君楚烦躁地将战报丢在书案上,困兽般踱来踱去。
重华一双眼睛,盯着他走来走去的脚。
“宫主一向反对狼族干涉外面的事,之前压境威慑也就罢了,如今真的南下,她恐怕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不会派长弓护法前去阻挠。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
“再想办法,再想,朕苦心养了十年的战魔,就要死在龙虎关了!!!”
萧君楚咆哮。
他从来没有跟重华这样大声说过话。Χiυmъ.cοΜ
重华垂首,静默了一会儿,“那……,我去求宫主?”
“她不会听你的。朕亲自去!”萧君楚愈发烦躁。
苏瓷的肚子,日子已经到了,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若是这个时候走,便会有负她与孩子。
可若是不走,便要负了商天行!
紫宸殿里,苏瓷也已经依稀感觉到这几日里不安的味道。
萧君楚的寝食不安,焦虑冲淡了她对孩子降生和大婚在即的期待。
“蕙兰,帮我传殷问。”
“姑娘可是不舒服?”
“你别管,传!”
苏瓷双手捧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小心轻抚,用力抿了抿唇,“宝宝,对不起,妈妈也是没办法。”
殷问很快来了,“姑娘有何吩咐?”
“你可会配催产药?”
“……!!!”
殷问将苏瓷拉到一边,避开伺候的宫人。
“疯了?这是龙种!日子没到,擅自催产,万一有什么万一,你我都是千古罪人!而且出生时辰不对,钦天监一口咬定命格改了,若是男孩,将来立太子,继位登基,都成被人诟病的把柄,不行不行!”
苏瓷坚定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日不生,就一日是寂夜的负累。西边援兵迟迟不到,商将军支撑不了多久,皇上就算亲自调兵,御驾亲征,路上也还需要时间。你只管开药,出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殷问还是犹豫,“不行!我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你不帮忙,我就自己把他捶下来!”
“你停!……,行吧行吧,我开方子。”
殷问现在连皇上都不怕,就怕“神勇无比”的苏姑娘。
一碗“安胎”药下肚,阵痛开始袭来。
苏姑娘要生了!
虽然紫宸宫中上下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日,可临到了关口,依然让人慌得一笔。
殿内关了门,闭了窗,层层帷帐落下,宫人匆匆进进出出。
萧君楚也不顾下面人的阻拦,抛下千头万绪的军国大事,一头冲了进来。
“包子!包子!!!”
他几乎是扑到龙床边,抓住她的手,看她额头上一层薄汗,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担心。
“包子不怕,朕陪你生。”
“你出去啊,你们古人不是都避讳这个嘛……,我……”
苏瓷推不开他,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阵阵痛,痛得她死死抓着萧君楚的手,气都喘不上来。
可又舍不得,怕把他的手抠破了,又侧过身去,抓着被子,痛苦闷哼。
萧君楚也不管谁是古人,谁不是古人,恨不能替她疼,帮她生,反正就赖着不走,任凭屋里屋外的人怎么劝。
“到底还要多久?”
他心疼死了,暴躁一吼,吓得满屋子跪了一地。
稳婆哆哆嗦嗦,“回皇上,这才刚开始啊,娘娘是头一胎,快了几个时辰,慢了,两三天也不一定啊。”
萧君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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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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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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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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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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