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年,不过三千多天。
人生百年,也才三万天。
他能爱顾长洲三万天吗?
他怕他能,又怕他不能。
这是他喜欢顾长洲时,时常思考的问题。
他喜欢的人恶心他恶心得要命,见到他就躲,好像他就是那堆发着臭的垃圾。
因为这件事,他曾经还躲了顾长洲一年。
那一年里,他学着克制自己的冲动,学着伪装自己,他装纨绔,装强大,装对世事不在意,装出强大的掌控欲,装成熟。
他装得游刃有余,装得克己复礼,装得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却在过年回家看到顾长洲的那一刻,装不下去了。
他藏起自己的心思,依旧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宠他的弟弟。
年岁越长,他对顾长洲的感情愈发清晰。
日思夜想,心心念念,又甜蜜又酸涩,是喜欢的味道。
但他依旧还是一个肖想顾长洲的混蛋。
为了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创立了振宁。
别人还在感叹大学真好,振宁已经初具规模。
他穿西装,打领带,戴着金边眼镜,棱角冷硬,态度漠然,是别人眼中的商业精英。
直到顾长洲偷偷告诉他:“哥,我好像有点喜欢我们班班花。”
他握着电话,感觉世界天崩地裂,耳鸣不止。
顾长洲和他描述班花的模样,描述自己见到班花的心情。
他却好像失聪了一样,心脏闷闷的疼起来,好像有人在用力拉扯着他,让他疼,让他失神无措。
空气里似乎藏着刀子,每呼吸一下,他的心肺都像被人拿着刀尖一下一下的划开。
鲜血流了满地。
然后他意识到,顾长洲喜欢女孩子,他以后会有一个家,会有妻子和孩子。
那晚,他失眠到天明。
二十二岁的冬天,顾长洲喝醉了酒,打电话让他去接,他不敢醉醺醺的回家。
而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
那天晚上,醉醺醺的顾长洲抱着他,傻兮兮的喃喃:“哥,你果然对我最好了。”
他心想,把你当心肝捧着,当然对你好了。
他把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躺好,不许乱动。”
醉惨了的顾长洲跟个傻帽似的,乖乖躺好,看着他傻笑。
那天晚上半夜三点,房间里开着小夜灯,顾长洲在床上睡熟了。
他坐在床边,偷偷握住顾长洲的手,黑夜里,全是他紊乱的心跳声。
他贪恋的摸着顾长洲的脸颊,在他床边坐一整夜。
在天空飘落第一片雪花的时候,他起身,松开顾长洲的手,悄悄离开,没有吵醒他。
顾长洲越长越好看,轮廓愈发明显。
人群中看一眼,这辈子都忘不掉。
小心肝说想签振宁,他高兴得一整晚没睡着,用最快的速度拟好合同,公司抽成为0%。
他的占有欲开始疯狂作祟,他把小心肝放在眼前,天天看得见。
顾长洲天天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心痒痒。
但他的小心肝居然刚进大学就交了女朋友,躲墙角接吻还被他看见了。
他坐在车里,心脏都要炸开,又酸又涩还泛着疼,他嫉妒得要命,怒火滔天。
当天晚上,他叫顾长洲来家里。
小混蛋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疯了。
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抵在门上。
顾长洲被吓得动都不敢动:“哥,你……”
他吃痛,终于回过神来。
徐振庭捏着小心肝的后颈,镜片后的眼睛疯狂得要命,那些他小心翼翼隐藏的爱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无处遁形。
“顾长洲,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分手!”
“你听着,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
顾长洲愣了一下,当即气得脸色涨红,用力踢他,踹他,终于挣脱一只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啪!”
那巴掌打得他眼镜落在地上,脸颊迅速红肿,唇角都溢出了鲜血。
然后顾长洲开始骂他:“徐振庭,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恶心谁也别来恶心我行吗?”
啧,他可不就是有病吗?
徐振庭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脸颊,满嘴的血腥味。
他直起身子,看着正在看门的顾长洲,突然笑起来。
那笑容,有点疯狂,有点痛苦,还有几分嘲讽和绝望,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这才表白呢,以后的日子还长。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渍,慢条斯理又不容拒绝的说:“宝贝儿,哥这辈子,只认你一个。”
小点心在他面前摔上门,跑了。
从那以后,顾长洲躲着他走。
所有的活动,通告都是通过苏杰告诉他。
但表白之后的他,本性暴露。
以前有多压抑着,现在就有多张扬。
顾长洲躲,他就堵,签在振宁,总能堵到他。
每次堵到他,小点心就惊慌失措,坐立难安,让他坐一会儿,就跟屁股下长了仙人掌似的。
他的生日在初春,二十六岁生日那天,他在思考和他他还能喜欢顾长洲多久。
那时候他其实已经萌生退意。
他给自己设了个期限,三十岁。
三十岁之前,他陪着顾长洲,也追着他。
如果三十岁还是和当初一个样,他就放弃吧。
放弃吧……
这三个字就和一根刺一样,刺得他浑身血淋淋的。
只要一想这三个字,他连呼吸都泛着疼。
可是他不能耽误人家啊,他的长洲还小。
二十九岁过了,离三十岁越来越近,他的胸腔越来越荒芜,他也越来越累。
放弃吧,放弃吧……他对自己说。
然后,在顾长洲避他如蛇蝎的时候,他去相亲了。
对方是一个很知性的女孩子,谈吐得体,大方优雅,几乎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人选。
他们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他试着在煎熬中剥离自己的感情。
他仿佛被一分为二,一半的理智叫嚣着该成家了,另一半又说,再等等吧,说不定呢?
离三十岁生日越来越近,他强迫自己不断往后退,退出顾长洲的生活,退到朋友的边界。
他对自己说,别去招惹他了,别强迫他了。
这样挺好的。
那一年他鲜少与他接触,去d国出差的时候,他发了疯的想见他。
只是见一见,见一见就走。
然后去了他的酒店,他真的没再做让他讨厌的事,即便因为贪婪留宿一晚,但他第二天很早就离开了。
他回到国内继续工作,徐思宁在顾长洲演奏的时候,开了视频。琇書網
舞台上的人闪着光,他看得如痴如醉。
他的洲洲却连视频都不想和他见,他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其实心痛得想哭。
他果然不该坚持的。
就在他一步一步踏进绝望的深渊时,他的洲洲突然出现,居然在大半夜愿意来接他。
他乐疯了,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顾长洲朝他伸手,可能只是轻轻碰到他的指尖,他却觉得,漆黑空洞的深渊里霎时间洒满阳光。
所以,再等等吧,或许还有希望的。
最后,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他再给自己,也给顾长洲一个机会,要么在一起,要么分道扬镳。
好在,顾长洲心里有他。
何其有幸,他一个人走了十四年,几度想要放弃。
在最后一刻,顾长洲终于拉住了他的手。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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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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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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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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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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