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散散慢慢的日子里,秋的凉意似乎一下子笼盖了大地。
像一场压倒性的侵袭。
稀稀落落的雨里,是人间混乱的夜。
有流光溢彩企图点亮浓缩的黑暗,人们载歌狂欢,缠绵痛哭,两手握拳却还是感受得到空气里的僵冷。
想来远天广袤江河秋冷,冷自古便是铺天盖地居高临下的。地广天寒,终究是有一个个蜷缩佝偻着朝手心呵热气的生灵。
愈发严寒、愈发凄厉。
少年的身影在夜幕里宛若蜻蜓点水,穿梭在晕开凉意的橙黄光晕里,帽帘被稀稀落落的雨打湿,散在了泛着水汽的夜风里。
他只是走着。
走过每一段曾与他并肩而行的路。
一路上,他听到了很多很多。
譬如对突然降临的死亡命运悲痛而无法接受的声音,对天理一事讲解悲叹与憎恶的声音,也有悲观于命运,在癫狂中作恶、行善、提前结束生命之人的声音。
当然,也包括了…
骂声。
对曾那么努力,拼尽了身体、灵魂与本该拥有光明未来的绪清落的骂声。
他总是会稍稍停下脚步。在片刻的伫立后,迈开步伐,无声消融在冰冷黏腻的细雨里。
从一开始,他企图与那些人对骂。他要告诉他们,绪清落是一个多么多么好的少年,他开朗,乐观,为所爱之人拼尽了生命的全部。
可一次又一次的交涉失败,得来的,是更为聒噪无知的刺骨讽刺。
——可他最终还是死了,并且连累了包括你在内的…提瓦特所有的人呀。
连累,不自量力,凭什么为他陪葬。
那一刹,散兵凝固在原地,近乎不知多久。
名为愤怒和杀机的激烈情绪逐渐溢满支离破碎的胸膛,沾满鲜血的指尖一点点压抑不住地抬起,他却又对上了几乎满堂愤怒悲哀的目光。
那一刹,他突地呆怔,形形色色的刺骨冰冷蔓延进骨髓。
这个突然面临崩溃的世界充斥着太多负面的情感,骂声太多太多,甚至直到后来,绪清落已经演变成一批人口中声讨与谩骂的对象。
他们将被辜负的信仰,被迫接受死亡的恐惧愤怒,悉数发泄在一位热爱着阳光与未来的少年身上。
人们造就了一位救世主,同样也能够轻轻易易撕毁掉一位失败的英雄。
比如被众生遗忘的神千落,比如被激愤谩骂的绪清落。
还有从未被人理解,承受千夫所指的神千乔。
这样的悲哀总会附加于特定时代的部分人群,在历史的长河中,宛若天道轮回般存在。
命运或许确实是既定的。
“老婆,我听说,最近在蒙德流行一种四叶草手链,可以带来好运。”
他在推门回家的那一刹,似乎真的听到了少年温柔轻笑的嗓音,看到他眉宇明朗欢快,拽来他的手,将精心编制的草藤手链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在恍惚中,他好像真的对视着那双清澈灿烂的银眸。
神情那一刹那痴狂,他猛然伸手抓向戴在手腕的草藤手链,触摸到的,却是早已枯萎死去的四叶草。
焦黄的草叶焉哒哒地垂在他的手腕,随着猛然的触碰,碎在了窗外笑嘻嘻的风雨里。
书桌前的灯光冷得刺骨,凝望着碎落满地的枯草,散兵涣散的目光一点点挪到了被他珍藏已久的、绪清落唯一留下的几张照片上。
拿起相框的时候,指尖都被玻璃的触感刺得冰凉。
他看到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羞涩,不敢露面地捂住了脸,水珠般清澈的银瞳却小心翼翼地露在了指尖外,害羞又紧张地偷窥拍照人的位置。
连被阳光晕染的发丝轮廓,都洒落着少年的温柔与善意。
他为救赎自爆而死,被世人谩骂至骨。
呼吸间都渐渐弥漫开灼痛和悲戚,散兵将小心叠放在桌面、泛着莹白幽光的信纸收入胸口最贴近心脏的地方,连上了沟通着整个世界的虚空终端——
他要为他的少年正名。
“绪清落因我而死,我还好好活着,碍着某些人的眼睛了吗?”琇書蛧
即便他终是背叛了他,离开了他。
“你们要骂,尽管骂我好了。想要我死的人,我也不介意一一奉陪。”
即便他们仅剩三天的生命。
“此行世间,我名号诸多。想称呼什么随便你们——流浪者,也可以。”
喂,清落,你听到了吗?
你最爱的人要替你承受一整个世界的愤怒。
即便如此,你也不愿意……
回来履行你曾经的诺言吗?
[mimuheye]
我在深爱你的那一天,选择了流浪。
——————
本章
主笔:青绪
编剧:青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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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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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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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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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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