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仲炀生下来,父母就各自出差,在一个城市也是早出晚归,交流很少,也不亲近。
照顾他的是哥哥和家里的保姆,以及后来嫁入蒋家的大伯母卫淑仪。
蒋伯炘出事那年,蒋仲炀只有十六岁,还在青春期,敏感且叛逆。
那天晚饭时分,许静娴从外面回来,看见兄弟俩在吃饭。去厨房热了两个茶叶蛋,细细剥开,装到一个小碟子里,放到蒋伯炘面前。
“伯炘,妈妈剥的,记得吃了它。”
蒋伯炘应了一声,许静娴转身上楼。蒋仲炀全程眼睛都没有抬,因为他知道这一切跟他无关。
不知怎么的,那一天蒋伯炘说话特别奇怪,特别亢奋的奇怪,他忽然说:“弟弟,你是不是觉得哥哥从小到大都很闷?活得一点都不精彩?”
蒋仲炀不觉得,“没啊,你多受欢迎,喜欢你的人可以装一大卡车。”
蒋伯炘连连摇头,“那些都是假的,真正的喜欢是说不出来的。但是会惦记,没日没夜的惦记。好像除了那个人,什么都不重要了。”
“谁啊?韩瑶瑶啊?”蒋仲炀依稀听爷爷说,蒋成勋在跟韩家聊联姻的事。
蒋伯炘当即沉下脸,“才不是她!我喜欢的人比她好一万倍。”
不知道为什么,蒋仲炀记得那天的蒋伯炘跟往常很不一样。平日里那个平和沉稳的蒋伯炘不知道去哪了,那天的他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情绪激昂。
也许是因为他谈恋爱了吧。据蒋仲炀的观察,恋爱里的人都挺疯的。
蒋伯炘始终没有透露他的恋人是谁,只是对他说:“仲炀,你以后要多和爸妈说说话,不要太孤僻。”
“是我孤僻吗?”蒋仲炀放下碗,“哥你要不要摸着良心说,是我孤僻还是他们不爱理我?妈刚才有跟我说一句话吗?她当我不存在的。这是什么?”
他指着蒋伯炘面前的碟子,“茶叶蛋难道我不吃吗?她为什么宁愿给你两个,也从来不问一句,我要不要吃?要不要分我一个?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没意见,别把错怪到我头上。”
蒋伯炘被他说愣了,怔怔的看着他,“你没说过你要吃,也许妈都不知道。哥给你,都给你。”
蒋伯炘把盘子推过去,被蒋仲炀一把挥开,“我不吃!”
盘子碎了,茶叶蛋滚落到地上,不知道轱辘到哪里去了。
佣人们闻声出来,只看见大少爷和二少爷相对而站。
蒋仲炀红着眼,“在他们眼里,我怎么做都没有用,我怎么做都比不上你,我何必再去讨好他们?自取其辱罢了。”
蒋伯炘动怒道:“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你瞎说什么?难道只有你有委屈吗?我没有吗?我做一个乖儿子,就没有代价吗?”
“那是你自己选的。”蒋仲炀撂下那句话,拂袖而去。
佣人说那天他走后,蒋伯炘在餐桌旁坐了好一会儿。
那一晚蒋仲炀去了缪家找缪长风,晚上十点多接到电话,说蒋伯炘出事了。
他永远忘不了许静娴和蒋成勋捶打着他的样子,质问、责骂、怒吼、痛打,咒骂着让他替蒋伯炘去死。
他毫无反抗,只是因为他也觉得哥哥因为跟他吵了架,心情不好,所以才喝酒出事。
他悔恨极了,却也于事无补,他没办法把那个完美的蒋伯炘还给他们,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个不被喜欢的蒋仲炀。
爷爷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有被报道出去。但是蒋家人多嘴杂,还是有一些流言传了出去。但是有些人并不信,许静娴和蒋成勋因此离了婚,家破人亡,谁会相信只是因为两颗茶叶蛋呢?
这么多年,蒋仲炀进入蒋氏继续蒋伯炘未完成的事业。虽然外界都传他手段毒辣,为人狠戾,他却从没有在意过。
这辈子,他心底愧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死去的蒋伯炘。
这是他不愿意示人的隐秘,许静娴知道,蒋成勋也知道,整个蒋家都知道。
毕竟,一整盆的茶叶蛋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有时候是蒋伯炘的忌日,有时候是蒋仲炀的生辰。xiumb.com
他们总是在刻意的提醒他,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
蒋仲炀把这一切向霍灵宝和盘托出,然后看着她含泪的眼睛,“我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这件事每次想起来都会折磨我。但我知道这是应该的,因为哥哥已经死了,他连受折磨的机会都没有。”
蒋仲炀无法释怀,埋在她的怀里,无声的悲切的流泪。
霍灵宝抱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有意的,怎么会是你害死他呢?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
“假如,事情就是这样呢?我真的想不到别的理由,他只跟我吵了架,假如真的是我害死他,你怎么想我?”
霍灵宝擦了擦眼泪,目光从悲伤转为坚定,“就算退一万步说,大哥真是因为跟你拌了几句嘴,喝了酒出了事,他们也该知道,你不想这样。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用这件事来折磨你,这算什么?”
她越想越气,“我找他们去。”
蒋仲炀连忙抱住她,“算了,这个地方我们以后不来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不行!我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们做错了!”霍灵宝用力推开他,“你不许下去,就站在这儿等我,别动!”
蒋仲炀被她勒令站在原地,只看到她风风火火的背影。
她一边下楼,一边擦着眼泪,琢磨着措辞,走到客厅已经换了一副笑脸。
许静娴他们还在那儿坐着,卫淑仪在一旁拉着许静娴的手,似乎在劝她什么。
霍灵宝清了清嗓子,“这茶叶蛋是谁煮的呀?”
周管家和吴嫂赶紧应声,“二少奶奶,这是吴嫂在厨房煮的,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霍灵宝眼神凌厉,厉声道:“你们又不是新人,蒋家有什么忌讳你们不知道吗?”
许静娴瞪了她一眼,高抬着下巴,“我让他们煮的,谁说这是蒋家的忌讳?是你老公一个人的忌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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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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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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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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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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