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水——”
“江小星——”
“啪!”江星合拢手里厚厚一本书,抬头看着躺在床上还不安生的人:“陆应淮同学,我想提醒你,半个小时之内你要了八次水。”
“希望你一会上厕所的时候不要试图让我帮你。”
陆应淮依靠在单人病床床头,眨眨眼无辜地看她:“可是我嘴巴干。”
她视线下移,落在他干涸苍白的唇上,起身把书放在一边,走出了房间。
“里面也有饮水机——”他提醒道。
半晌,她再次返回,手里拿了个小盒子和棉棒,怼到他面前。
陆应淮伸手接过,是一盒凡士林。
江星又拿着一次性纸杯折返回去接水。饮水机前,女孩弯腰盯着水杯,背影纤细而漂亮。
水桶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十几秒后她再次返回,把水杯也递给了他:“喝吧,温的。”
陆应淮左手打着吊针,用右手接过抿了几口。江星看着被放到小桌上的凡士林和棉棒,提醒道:“这个可以做润唇膏用,你自己涂一下。”
他看了看被吊针封印在床上的左手,声音有些可怜兮兮:“可是我只有一只手呀。”
“你想让我帮你涂?”她从厚厚书本上抬眼,这本书本来是放在医务室铁架上供消遣阅读的,但无人问津,早已经落了许多灰,偏偏她看得津津有味。
陆应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吱呀”一声响,她将铁椅子拖近床边,伸手拿走了唇膏和棉棒。
开盒沾取了一些,没什么耐心地按在他唇上,涂开。
他“嘶”了一声,带动棉签移位,引来江星一声轻呵:“别动。”
“你好凶。”
“你再话多,我就更凶。”她嘴上说着,却还是放轻了动作,将润唇膏细细涂好。
羽扇般的睫毛随着垂眸的动作在脸颊投下小片鸦青色的柔软色彩,陆应淮伸手去触,却见对方一下警惕地向后仰:“做什么?”
他面不改色地瞎说:“脸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
“过来,我帮你取。”
江星半信半疑地低头,却被他一下捏住了两颊,毫不客气地揉搓了两下。
“陆应淮!”她皱着眉头呵他,却因被钳制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嗯哼。”他勾着她下巴把人拉近,笑得很坏:“叫我什么?”
“你几岁了?放开我!”
“叫声哥哥,我就放你走。”
江星本来还在挣扎,听了这话,便不动了。
她本是瓜子脸,脸颊婴儿肥并不多,被他这样一捏,竟也显出几分可爱。xǐυmь.℃òm
知道挣扎没用,反而大大方方地看他:“陆同学,我要先提醒你,我生日月份很靠前,说不定我才是姐姐。”
医务室挂钟上,时针刚刚指向数字九,叮叮咚咚开始报时。
陆应淮微微眯眼:“巧了,我也是。”
男人的胜负欲让他开口问道:“所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二月十四。”
“你确定?”他勾唇轻笑,又凑近她一些,呵出的气流吹起她鬓边一缕碎发:“江小星,在玩什么欲擒故纵小把戏?”
“哈?”江星蹙起眉头,这人感冒脑子傻掉了吧?
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歪头看她,捏了捏那手感很好的脸颊:“是不是看过我的个人信息?”
“身份证?还是雅思成绩单?”
“我放在家里抽屉的东西应该不多。”
她无奈地抿唇,脸颊被他捏得嘟起圆鼓鼓的弧度:“你是有妄想症?还是普信男附体?”
“我生日就是二月十四,要给你看身份证吗?”
陆应淮终于舍得放开她的脸,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让那张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帅脸生动了几分:“那我们就更有缘了呢。”
“什么意思?”
“因为我的生日——也是二月十四。”说完,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明年,一起过呀?”
“明年?”她歪头抖落对方作乱的手,重新拿起了厚厚书本,遮掩面上神情:“太久远了,再说吧。”
陆应淮抱着手臂倚在床头,闻言撇了下唇角,一语中的:“江小星,你很悲观哦。”
对方沉迷看书,丝毫不理他。
书翻到下一页,她的目光落在文字的上两行,终究还是抵挡不住他直勾勾的炽热眼神,抬头说道:“明年的事,现在还说不准。”
一月余前他们刚认识,后来成了朋友,转瞬之间便针锋相对、相看两厌。
这么快节奏的时代里,数秒之内喜怒多变,情绪的爆发只是转眼的事,谁能保证今日他们和平相处,明日这状态就不会改变呢?
“只要你还在,我还在,就说得准。”陆应淮眼中玩乐般的漫不经心被隐去,黑眸透亮,透着十足的认真。
她心头一跳,抿唇不语。
上午的医务室门可罗雀,学生很少,所以这间小小的病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人。
秋风拂过病床之间层层遮掩的纱帘,摩擦出细微的响动。
医务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伴随着一阵吵闹的谈笑声,一瞬撕裂这宁静美好的氛围,也撕裂了陆应淮的温柔面具。
他不悦地“啧”了一声,转头看向来人。然后便被哭天喊地的张哲抱住了一只胳膊。
窄小的房间里一下来了好几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江星不动声色地将椅子拖远了一些,倚在窗台看书,耳朵里是张哲上演一出好戏——《兄弟情深》。
魏思南倚在床尾铁栏杆上,手里的金属打火机开盖又关合,咔哒咔哒响得很有节奏。
“哥们儿,他是感冒了,不是得绝症要死了,别这么激动ok?”
张哲用控诉的眼神瞪他:“渣男。”
“你跟陆哥一个班,他生病了,你都不第一个站出来送他去医务室,你的心里没有他!”
魏思南看了一眼窗边低头看书的江星,心说当时他不站出来才是最优选择。
他敢保证,如果当时他站起来拦下江星,说不定现在躺在医务室的就是他。
方汀屿一看就是被强行拉来的还没睡醒,两撮呆毛在头顶乱翘,打了个哈欠问:“陆哥,怎么样?”
“怎么感冒了?”
陆应淮是他们之中身体最好的,从小到大不仅没生过大病,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有,常被他们这群兄弟戏称为铁打的身体。
不料他干咳了一声,哑着嗓子说:“昨晚穿太少了。”
“穿太少?这个天气,不应该吧。”张哲疑惑地问。
陆应淮的黑眸里闪烁着点点冷光,眼神一转,看向江星,口中语气无辜:“你要问她,都怪她咯。”
“???”
“!!!”
江星一抬头,对上三张震惊、一张挂着坏笑的脸,疑惑地蹙眉。
魏思南缓缓回头,对着陆应淮比了个大拇指:“嗯……不愧是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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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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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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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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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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