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戴眼镜,漆黑漂亮的眼睛就那样定定地盯着她。
江星的呼吸有些急促,向后躲了一下:“你先放开我。”
多亏昨晚那碗醒酒汤,今天她没有过分头痛,倒是伤了嗓子,说话声音哑得厉害。
陆应淮缓缓松开手,她便一下抽回了胳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被角遮住半张脸。
他直起身子,抬手指了指卧室门上的挂钟:“今天周一,现在八点半,希望你就算断片了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也别先问我,收拾好自己去上课再说。”
说完,他抱着手臂看她:“你还记得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我家的吗?”
江星看着他,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被子上,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两下头。
……
魏思南踏着预备铃走进了学校。
纪律小组在他背后拿着扩音喇叭喊:“同学走快点,要迟到了!”
他戴着耳机,只隐隐约约听见“迟到”两个字,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肩膀上已经挂了个热乎乎、汗津津的人。
张哲俨然对迟到比他更在行,踩着第二段铃声冲进校门的时候,还能在纪律委员的追问下一边插科打诨一边追上魏思南的脚步,什么处分都没受。
魏思南嫌弃地抖了抖半边肩膀,张哲伸手摘了他半边耳机:“听什么呢?”
他侧过头来,张哲便又瞧见他半边脸上的青紫淤痕,吃了一惊:“哟,这是谁弄的?”
“敢动我们魏帅引以为傲的脸,这你不跟他拼命?”
魏思南咧了下嘴,结果牵动嘴角的破口,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抬手抢过那只耳机,说了句:“没你的事。”
“懂了,这又是哪个脾气暴的妹妹打的?你又干什么了?脚踏两条船,又快又好玩?”
“滚!”
“说说嘛。”张哲勾着他肩膀不依不饶:“我还是第一次看魏少在这方面吃瘪,好奇死我了。”
教学楼已经近在眼前,魏思南把耳机收进口袋里,忍无可忍地说道:“你他妈,好奇心这么强?”
“这是我姐打的!”www.xiumb.com
“你姐?”张哲愣了一下:“她不是常住香港?”
“还不是昨天帮陆哥摆平那事!”魏思南皱了皱眉,一阵悔意袭来:“我姐几年前把场子交给老沙,我打电话给他的,谁知道她回来了还没告诉我,昨晚就在老沙那。”
后果就是,她姐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骑摩托赶到,把他揪着耳朵拎了出去“暴打一顿”。
众目睽睽之下,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小小年纪不学好是吧,我开场子是给你找便利的?’
‘还带姑娘是吧,玩挺花啊你?’
张哲“啧啧”感叹道:“魏枝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啊。”
值班老师在身后疯狂催促他们,魏思南不得已加快了脚步,最后跟他说了几句:“总之,最近我姐看得紧,有事没事都别叫我。”
张哲冲他摆了摆手,拐进了二班。
魏思南也从一班后门走进了教室,一抬眼,发现昨晚事件的主人公此刻都不在。
一直到了大课间,那两人才姗姗来迟。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相隔五分钟走进教室。
魏思南从手机上抬起头来,摘掉半边耳机,视线落在从教室前门进来的江星身上。
她穿了件宽大的校服外套,袖子很长,在手腕处挽起了两圈,衣摆没过了大腿根。
往日她穿的是崭新校服,蓝色部分比其他人都鲜亮几分,但这件的颜色却是水洗后褪色的质感。
他又看了看在身边坐下的陆应淮,曲起手指轻敲他的桌面,眼神有些挪揄:“陆哥,来这么晚?”
陆应淮侧过头,薄唇上有窄窄一条结痂的血痕,启唇说道:“滚蛋。”
他立刻手捧胸口作伤心状:“陆哥,有了心上人忘了兄弟,你好狠的心。”
“昨天我可是挨了顿毒打帮你解决了这件事,你怎么报答我?”
陆应淮一边拿书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江星的方向,嘴上说道:“改天,请你吃饭。”
“不是米其林五星我不吃。”
视线看向他看的方向,魏思南戏谑的眼神变得认真了些。
他向来最为敏感,能感觉出这两人虽然昨晚在一起,但今天的气氛明显不对。
于是他又凑近了问:“那盛回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为了个女孩儿和兄弟反目成仇这种事最好别发生在他们身上,不然他真的有想把这两人一人揍一拳的冲动。
虽然他也打不过陆应淮。
后者翻开一页没写完的卷子,慢条斯理地拔了笔帽:“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是说会有,但现在——还没有。”
魏思南无语地叹了口气,回过头继续看手机。
陆应淮用笔端点了点下巴,看向埋头写卷子的江星。
她感受到这目光,笔尖一顿,黑色水笔在卷子上留下一道黝黑的墨痕。
让她不由得想到昨晚的事。
校服上散发着陆应淮的味道,无孔不入地密切将她包围,就像身处他宽阔的怀抱之中。昨晚,她也确实在那。
这比躺在他房间的被褥里更让人心焦。
‘昨晚的事,谢谢了,钱我会补给你。’
‘江星,你是不是有点太没心肝了。’
‘?’
‘在你这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还清?’
江星闭了闭眼,侧过头去,在他平静的目光中开口说道:“我……”
“我早上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前座的何兴睡得半梦半醒,但机敏的耳朵还是让他瞬间捕捉到了八卦的味道,悄悄地侧头来听。
撞上陆应淮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立刻打了个哆嗦,讪讪地回过头去,不敢再偷听了。
一边还在纳闷:奇怪,班长的眼神什么时候这么有杀伤力了?
陆应淮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她,挑眉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总是想还清别人的情分,不肯让任何人用情感“绑架”她一丝一毫,就像他第一眼就看透的——看上去长得又纯又乖毫无攻击力,实际上是个顶没心肝的人。
就像野外流浪已久、浑身是刺的流浪猫,即使受了人类一两次的帮助,也会在下一次他靠近时毫不犹豫地炸开浑身的毛发来威胁。
像是在说:“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他觉得自己还算善于钻研心计、洞察人心,但这样的人,对她好没用,对她坏更是推远。
本来关系就不近,甚至是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经过上次的争吵,关系更疏远了。
江星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你其实,不应该帮我。”
教室里回荡着小声讨论题目的声音,掩盖了后排的“争吵”。
陆应淮舔了舔唇上的伤口:“不应该帮你,应该看着你被打,然后今天不知道躺在哪个医院?”
“你知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她定定地看着他:“为了我,不值当。”
她知道今天盛回请假了没来上学,也知道他会因为这件事对陆应淮有意见。
就像是那天他问他“你到底站哪边?”。
她希望他能相信自己,却又不希望陆应淮站在她这边。
陆应淮手中打转的银色钢笔摔落在桌面上,他曲起手指敲了两下桌面,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沉:“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别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先让别人去解决不行吗?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跟他道个谢,情绪上服个软接受他的好意罢了。
怎么搞得像是能要了她的命一样?
大课间还有十分钟结束,坐门口的女生突然回头喊道:“江星,有人找。”
往常,她只负责做帮找人、帮传话的工具人,但今日,短发女生的表情中却有一丝诧异。
江星突然意识到,来的人并不简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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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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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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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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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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