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机给张哲发了两条消息,垂眸听着更衣室里的动静。
五分钟后,陆应淮抬手敲了敲门:“你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他,门后一片安静。
江星朦朦胧胧地睁眼,被酒液打湿的白衬衫刚刚解开几颗扣子,她挣扎着起身,手指颤抖地将衬衫脱下来丢到一边。
感官被酒精熏染,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模糊缓慢。陆应淮问的第一句话她没听清,再听见的,便是他说:“数到3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怕她摔倒在更衣室受伤,他在门口默数了三秒,然后压下了门把手,进屋反身关了门。
躁动的金属乐被门板隔绝,江星后退一步,脊背压到墙壁上的开关,一室灯光瞬间熄灭。
“你……进来干嘛……”
她脸上红得发烫,声音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劲。
“我闭着眼睛。”陆应淮说。
他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能轻易地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酒气。
“我穿了……衣服。”
她用手指抠着手心,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却感觉到面前的人向她走了两步,离得更近。
层层黑暗的包裹之下,狼狈和难堪被隐藏了大半。
陆应淮伸手触她的脸,有些发烫。
“有没有受伤?”
“……没。”
他的手微凉干燥,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颊,然后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颊边是干燥的,她没有哭。
狭窄的更衣室,寂静无声的空间里,陆应淮沉默地盯着她。
看不到他的眼神,却能感觉到胶着的视线,她扭头躲开他手指,咬着下唇说:“我真的没事。”
说完,又是猛烈的一阵呛咳。
江星的嗓音很沙哑,是刚刚一口喝完酒伤了嗓子,陆应淮索性按住她的唇瓣不让她再讲话。
然后手指从她的唇移开,再次拂上了脸颊。他用掌心贴着她的脸侧,指尖按在发烫的耳廓上。
“你干嘛……”她声音软弱无力,到了陆应淮耳朵里便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他说:“你被骂的那一份,我全都帮你还回去。”
“不用。”她唇瓣翕动,如同琉璃般的眼瞳在黑暗中波光流转:“我……早就被骂习惯了。”
然后,似乎是为了保持清醒,也可能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她轻笑一声说道:“你可别安慰我啊。”
陆应淮身上的冷香缓缓向她扩散,和酒气交缠,他低头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做兼职?”
第一次是在宠物医院,她作为医生助手出现,那时他以为江星只是单纯的兴趣。但越到后来,越觉得她是真的很需要钱。
但没道理啊,她现在在盛家,怎么会缺钱?
“嗯……为什么呢?”她越来越醉了,歪着脑袋看他,身子靠着墙不住地向下滑。陆应淮只好架着腋下把她拉起来,保持平衡。
像一块烤得热气腾腾、软糯的酒香麻薯,慢慢贴在了他身上,头越来越低,从下巴滑到他肩窝,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卡住了自己的下巴。
软绒绒的发丝扫荡在他肩头胸口,江星呼出的热气直吹向他颈侧和耳根,陆应淮不自在地侧了侧头。
刚知道事情真相的那几天,他像盛回一样愤怒。
但所有人的愤怒扑向她,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弹。
江星本不是这样的性格,但她习惯了隐忍,也习惯了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担。
冷静下来后,陆应淮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是她,当时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答案就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该躲的也躲了,还能怎么办呢?
喝醉的江星脾气比平时更软,她甚至将额头埋在了他的肩窝处,撒娇似地轻蹭,嘴里哼哼着:“我难受……”
一口气喝了一瓶whisky,能不难受吗?
陆应淮托着她后背将人扶正,大手按在她清瘦的蝴蝶骨上,稍一松懈,她整个人就往后仰,像个没骨头的人。
他只是想拉开点距离,但她又清醒了一些,猛地一抬头——直接撞上了他的嘴唇。
“唔……”
一个捂着脑门,一个捂着嘴巴闷哼出声。他几乎是瞬间便尝到了唇间的血腥气。
“……”什么人都得被她折腾得没脾气。
可能是感觉到安全,她醉得没什么自主意识,只凭借最深的本能行动,抬头嗅了嗅:“有血……”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陆应淮反应过来,抬手罩住她越凑越近的脸,一把按在了自己肩头。
同时门被打开,逆着光,一个探头探脑的人探进来半个身子。
室内一片漆黑,侍应生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五官俊美的侧脸,还没反应过来时,门已经被重重关上落锁。
她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个彻底。xiumb.com
她她她她她第一天上班就……就撞见客人亲热!!!
不对啊,这不是在女员工更衣室吗?有没有素质啊!
“谁啊?”一颗乱糟糟、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两缕发丝黏在额头上,说不出的呆萌。
“走错了。”陆应淮淡然地说道,一边扶着她坐到椅子上:“你自己的衣服在哪里?”
江星抬手虚指了一下:“左上角……第二个柜子。”
他本来已经叫张哲送一套新的衣服过来,就是怕她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但现在来看,情况还算好。
“你坐好,靠着墙别乱动,我去拿。”
她乖乖“哦”了一声,陆应淮便打开了灯,转身去柜子里找。
临时工的柜子都没有落锁,他打开铁制柜门,一眼便看见了那条黑色带蕾丝花边的裙子。
黑色……蕾丝边?
陆少爷拧着眉头,用金贵的两根指头将那条布料很少的连衣裙挑了出来,然后抖开。
一条v领、低胸、大露背的裙子就这样在他面前摊开,那个微妙的长度,陆应淮毫不怀疑穿在她身上都不会超过腿根。
他额头突突直跳,看着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短t恤坐在椅子上的人,问她:“你穿这个来的?”
江星歪了半天头,然后恍然大悟:“噢!是在左下第二个,我记错了。”
“啪”
陆应淮一脸无语地将裙子甩了进去,摔上柜门,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在左下第二个柜子里,他找到了江星的衣服,很简单的浅色休闲装。
他转身将衣服递给她:“能不能自己穿?”
就算不能,他也没办法替她穿上,她就只能这样将就着回家了。
后者没说话,拿着裤子就往头上套。
“……”
陆应淮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破防时刻,他走上前去拽着另一条裤腿,和她拔起了河。
偏偏她喝醉后力气特别大。
此时,敲门声再次传来,陆应淮下意识松了手,她便向后一仰,后脑嗑上坚硬的墙,一下疼出了生理性泪水。
“啊……痛啊!”
敲门的声音一顿,再次响起的时候更为急促,伴随着男人焦急的喊声:“江星你怎么样?把门打开。”
椅子上的女孩气愤地瞪他,陆应淮因门外人的声音抬眼,听出了他的身份。
是洛桑。
出于男人之间的某种好胜心,他出声道:“她没事。”
门外沉默下来,洛桑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你是谁?把门打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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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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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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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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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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