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陆应淮卧室里的相框,怪不得打碎它的那天他会那么生气。
恐怕那是他妈妈在他生命里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记忆。
陆应淮挑了一根锅里的面放在碗里,然后递给了她:“尝一下,需要再一软点吗?”
面对江星的歉意,他抱着手臂无所谓地轻笑:“为什么要道歉?是我主动提起的。”
“而且,都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当年的所有撕心裂肺的难过都已经被时间冲淡,在提起往日美好回忆的时候他还能开心的笑着,也算是不错吧?
但江星“嗯”了一声便沉默下来,站在厨房里看他做接下来的部分,将两份面盛在碗里,淋上热气腾腾的汤汁。
“别傻站着了,过来端碗。”
“好……”
陆应淮吃饭时不喜欢说话,这顿饭便吃得格外冷清,偶尔只能听见青青刨铁碗中猫粮的咔啦声。
吃过饭后,江星自觉地端碗站了起来,却被他的手截停了。
陆应淮接过她的碗筷放进水槽里清洗,一边说道:“你先把课本放我房间里吧。”
说完,似乎是怕她多想,又补充道:“只有那里有书桌。”
这也是江星第二次进他房间。不同于上次的匆匆一瞥后尴尬收场,这一次她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这里。
她抬眼在架子上寻找着那个碎裂的相框,陆应淮边擦着手上的水边走进来,解答了她的疑惑:“照片我收起来了。”
他说完后又从厨房搬了个椅子过来,两张椅子很勉强地挤在书桌前,看上去有些拮据。
但总归是比自习室的单人书桌要大得多。
“你坐里面还是?”江星问道。
她随手把书包挂在椅子背上,但圆弧形的椅背没什么摩擦力,书包带便又滑了下来,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江星伸出的手刚刚触到他手背,立刻缩了回来。陆应淮面不改色地摘下她的书包,反挂在自己背后的椅子上。
“我坐外面。”
她学习的时候习惯关了室内灯,只留一盏台灯照亮,因为觉得两盏灯一起太过刺眼。
但这是在别人家,总不好要求太多。
于是刚看书没多久,她已经开始双眼刺痛、眼泪汪汪。
陆应淮手里的笔停在生物书上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意外的挑了下眉:“难哭了?”
她眨着眼睛,侧头看他:“你介意把卧室灯关了吗?”
“刺眼……”
陆应淮失笑,站起身来伸手关了卧室灯,昏黑的室内便只由这一盏台灯点亮。
白炽灯光将两人的轮廓照得模模糊糊,影子投在一处,重叠的黑灰色看上去亲密无间。事实上,却坐得宛若隔了条银河。
一个紧紧靠着桌子最左边,一个坐在最右。
生物选修课本对陆应淮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甚至可以在复述老师讲课内容的同时,抽空去观察江星的状态。
她听得很认真,心无杂念,时不时还能就课本上的问题发散提问。视线跟着他的笔走,不曾抬头一刻。
人称秀色可餐的陆应淮,在她眼里没有枯燥乏味的生物课本好看。
这人怎么回事?毫无感情的学习机器吗?
手机放在桌面上,中途来了电话她也没接。静音手机在桌面上突兀地亮了许久,成为昏黑室内的另一块醒目光源。
陆应淮没忍住,问她:“你不接电话?”ωωω.χΙυΜЬ.Cǒm
他看见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是“洛”,单字的备注让他一下就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one·nine”club的兼职dj,在碧春园遇到的染一簇蓝发的混血少年。
江星的男朋友。
不知为何,最后一个头衔远比前两个更让他不爽。也许是当下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一些想象力丰富的人(比如盛回),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比如现男友打电话查岗,发现女朋友在和其他男生一起学习。
晚上·一个房间·一起学习。
说出去鬼都不信,但这就是事实,他也没办法。
但这个单字“洛”的少年在陆应淮看来也有些怪异。
他眼里缺少了该有的喜欢和爱意,一切的情绪被隐在那双湖蓝色眼眸中、藏得很深。像是没那么喜欢江星。
江星看上去像是丝毫没注意到手机亮起,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果断地按了挂断,继续写题。
“不接没关系吗?”
她顿住笔,抬头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陆应淮也有些诧异,等到她低下头去的时候,他脸上忽然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有点意思,她到底是真的直性子还是有意为之?
江星丝毫没察觉到身边的人思维已经飞出了太阳系,她眼前注意的只有课本和习题。
她喜欢汲取知识的感觉,也喜欢被挑战的感觉,毕竟在这五六年生活不顺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用反复的做题和学习来麻痹自己的内心。
她自然也不知道在陆应淮的心里,她和洛桑已然是一对对互相不太诚实的男女朋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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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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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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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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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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