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崔瑕开始咳嗽,嘴唇的血色渐失。
“殿下,您没事吧?”他的护卫担心问道。
他摆摆手,强撑起精神:“无事。”
可等回到住处时,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后意识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殿下!”
耳边最后接收到的只有众人的惊恐呐喊。
……
“殿下这是过于操劳累坏了身体,且据老夫观察,殿下这是初步感染了的征兆啊……”
“这可如何是好!大夫,可有什么法子……”
“老夫先开一副药方,且让殿下试试看,之后再深入观察才好。”
“……”
“唉……”
大夫和崔瑕的下属都走了,屋里只留崔瑕一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昏睡。
想着那伙人暂时不会来,江白跳下房梁轻步走到床沿边,弯下腰打量着崔瑕。
脸上面无血色,薄唇发白发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那双如凉夜一般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
“娘……”
“别死……别……”
“都该死!娘……”
江白看到崔瑕唇瓣张合,吐出虚弱的呓语,她好奇地凑近,看到他这副深陷噩梦的模样嘀咕道:“还能做梦,嗯,死不了。”
“都该死!”
崔瑕忽然激动地伸手抓住江白的胳膊,把她吓了一跳,见崔瑕依旧闭着眼,她立时甩开他无力的胳膊,重新躲起来。
五指抓了空,崔瑕的手臂又在虚空中摆弄了几下,因为什么都抓不住,无力地垂下手,再次陷入记忆深处。
……
崔瑕记事起,便一直住在死气沉沉的破烂宫殿,那里只有他,娘和两个下人。
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异常,直到某次那两个下人再一次偷懒没有给他和娘亲送食物,他饿的难受,不得已出去找食物的时候,他碰到了一群人。
那是一群孩子,各个穿着华丽的衣袍,周围是躬腰屈膝的奴仆。
躲在角落的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裳,第一次心中升起了羡慕。
后来啊,那些一看就和他不一样的孩子发现了他。
“呀!这不是三皇子吗?”
“崔瑕?他就是崔瑕,咦~好脏啊!”
这群孩子围成一个圈,对着中间的他极近鄙薄,眼中嫌恶极了,还用手扇了扇自己的鼻子。
他无所适从,不安地揉捏着衣角,他想逃,那些人却堵住他不让他走。
在这些人看垃圾一样的目光下,他只觉得自己的难堪和自卑无所遁形。
“太臭了,离本皇子远点!”
“不愧是下贱胚子,娘下贱,儿子也下贱!”
“不准你说我娘!”说到娘亲,崔瑕急了,即便娘从不多看自己一眼,那也是自己的娘。
“就说!就说!你娘本来就下贱,一个宫女也敢爬上父皇的床……”
他失去了理智,朝那说的最凶的人扑了上去。
……
“唔!”他痛的蜷缩起幼小的身体,无力地承受着那些仆从的拳打脚踢。
“活该!”
“哈哈哈!”
“贱种!把他打死,哈哈哈!”
……
他顶着满脸青紫一瘸一拐地回到那孤寂凄冷的宫殿,拖着腿找娘亲。
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神色麻木的女人他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女人的腿,“娘亲!他们打我,瑕儿好痛啊!”
被人打,被人鄙夷都不曾流下的眼泪在看到面前的女人时终于克制不住,两行泪水打湿了脏黑的面颊。
他想娘亲能安慰自己,抱抱自己,女人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一样低下头,他在女人的眼里看到了模样凄惨的自己。
女人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波动,她推开了他,轻轻的。
他一推就倒,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眼神中没有任何怜惜的女人。
女人走了,就像一缕幽魂,只有一具空壳留在世间。
……
那时的他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不爱自己,即便他经常伤痕累累地回来,她也无动于衷,不闻不问,时常坐在大殿的台阶上,望着那棵枯树,一看就是一整天。
但没关系,只要娘亲一直陪着自己就够了。
……
再长大些,他设计杀死了几个总是欺负他的奴仆,至于殿里的那两个,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就暂时留下。
那一天,他惊奇地发现娘亲的眼里终于有了神采,甚至开始梳妆打扮自己。
晚上,他躲在角落看到娘亲和一个男人说话。
他只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
“是我负你……那些承诺……我要成亲了……”
男人走了,女人的魂魄一瞬间仿佛也被抽走了。
第二天,他当作无事发生一样给娘亲送吃食,那个没有任何反应的女人缓缓抬头,满头长发落在脸上,好似一个女鬼,凄怨哀苦。
“是你……是你……都是因为你!”
女人像受了刺激一般扑过来,细瘦如柴的手臂箍住他的脖子。
“都是因为你!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都是你!去死啊啊啊啊——”
女人的声音声嘶力竭,充满了无尽的怨怼。
他被女人勒住脖子渐渐感受不到空气,脸色涨红,望着女人极其恨极其怨的眼神,他突然笑了。
“哈哈哈!”
他的娘为什么不爱他呢?
因为只有恨啊……
女人像是被他突兀的笑声惊醒,蓦的松开手,跑走了。
第三天。
“娘,我给你送……”
手上的食物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
房梁上,女人的身体随着长绳晃悠。
他上前走了几步又蓦然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
他转身离开。
这间空荡荡的宫殿只剩下他一人了。
其他人,都死了。
他明白的。
有些东西,命里没有的,往后余生也都不会再有。
他的娘啊,被醉酒的皇帝看中一夜宠幸,怀了龙胎。所有人都说这个宫女走了运,但从未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原本娘亲已经跟宫中的侍卫定了终身,他们也许会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但一切都毁了。
娘亲被困在了清苦的宫中,不得解脱。
心上的情郎要另娶他人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唯有她……
孩子?
那不是她的孩子,是造成她一切苦果的孽障!
死了便是解脱吗?
崔瑕不知道。
也许哪一天他死了便也懂了吧。
但现在,他得活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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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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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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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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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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