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媗叹了一声,挥手让他走。
柳锦衣欲言又止,只能退出屋。
虞媗神情骤冷,这个柳锦衣当真警惕,半句话都不会错,明明对她有不轨之心,却装成了正人君子,有贼心没贼胆,甚至她试图引诱,也没让他上钩。
想要他为自己所用,还得下一番苦功夫。
——
很快到了元正,静室热闹了不少,宫女们早早在院子里挂好灯笼,鞭炮声啪啪响,人人都换了新衣。
虞媗也换了身销金大红梅花纹夹袄,腰间束着金镶玉腰带,掐的腰肢仿佛一手能掌,她早起有了点劲头,多吃半碗粥,玩了会蹴鞠就回房歇着,外面宫女说,萧复今晚要过来,宫里的年宴怎么说也要到深夜,她这里只能等。
快晌午时,院门被敲响了,紧接着就听见喧闹,虞媗撂了手中针线往外室走,以为萧复过来了。
还没到门前,张嬷嬷匆匆进来,“殿下,熙宁……表姑娘带着那个薛小娘子过来了,嚷嚷着要见您,外面的宫女恐拦不住她。”
虞媗沉思着,片晌笑起来,“她是公主,我是阶下囚,公主要见我,我岂能不见?让她进来。”
张嬷嬷唉声叹气,“外头的太监已经跑出院子,去请陛……他,您忍忍。”
虞媗点点头,回卧室继续拿起绣绷做针线活。
杨连娇和薛棠柔入内看到的就是她认真绣着那块布,已经出花样了,大团大团开的富贵的牡丹,杨连娇不识刺绣也觉得绣的好,薛棠柔阴着眸子甜笑,“殿下,她还会刺绣呢。”
这声殿下喊的是杨连娇,她故意的。
虞媗打了结尾,将绣绷放下,仰头望着她们,薛棠柔还是那副嘴甜心黑的模样,杨连娇看起来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她以前爱穿胡服,可今日穿的却是正经襦裙,头发也梳成镐京流行的妇人发饰,手里攥着团扇,配着她那张异域的脸蛋,很是不伦不类。
杨连娇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古怪,呛声道,“你看什么看!”
虞媗冷漠的低下头,拆了绣绷,开始做香囊。
杨连娇倒没接着找茬,坐下来盯着她,看她娴熟的穿针引线,香囊逐渐做好。
薛棠柔挨着她坐,侧头跟她悄声道,“殿下,您过来是想学绣活?”
杨连娇不答。
薛棠柔道,“宫里的绣娘手艺比她好,您要是想学,不如去请教她们。”
杨连娇横她,“棠柔,你废话太多了。”
薛棠柔哑然,她跟着杨连娇过来,一开始以为这里住的是道士,结果竟是虞媗,朝堂内外都在传,虞媗跑了,她当时就觉得奇怪,深宫森严,这女人除非有翅膀才能飞出去,现在看来,不过是萧复故意放出去的消息,毕竟最初,萧复曾欲娶她为后,这真假不得知,外面人当萧复情深,为了虞媗造反,登基后还想让她做皇后。
这是何等痴情,人人惊叹,可惜只有见识过萧复手段的人清楚,他这个人凶狠歹毒,维权至上,什么缠绵悱恻、鹣鲽情深都是假象。
萧复大费周章,将所有过错推给了虞媗逃婚,他仍然是那个一往情深的好皇帝,只能被迫另选皇后,谁听了都要骂虞媗不知好歹。
杨连娇等虞媗绣好香囊,问道,“这个香囊能不能给我?”
虞媗捏紧香囊,没递给她。
杨连娇嘟着嘴巴,“不给我,我就抢了。”
虞媗睨着她,“你想要香囊,有的是人给你做。”
“我就要你的香囊,我不仅要你的香囊,我还要你的衣服鞋子,你的首饰香薰,我统统都要!”杨连娇专横道。
虞媗觉得好笑,讽刺道,“你是不是还想要我的脸?”
杨连娇瞅着她的面容呆愣,她想要她的一切,她甚至想取代她,这样荀钊就不会再漠视她。
一旁薛棠柔没忍住笑,“殿下,您像她做什么?她是陛下的禁脔,您学她不是失了身份?”
杨连娇有口难言,瞪着她叫,“闭嘴!”
薛棠柔愕然,杨连娇跟她一直玩的很好,从没起过争执,这还是头次在人前受她呵斥,面子上实在挂不住,薛棠柔眼睛红了一圈,“臣女……是为殿下着想。”
杨连娇问她,“棠柔,你是为我着想还是为你自己着想?”
薛棠柔呐呐道,“自然是为殿下。”
杨连娇哼一声,眼看向虞媗,默然。
薛棠柔顿显窘迫,“殿下咱们走吧,这里不是您这种身份能来的。”
“你先走吧,”杨连娇烦道。
薛棠柔一刻也呆不下去,她一放话,薛棠柔立马出了静室,走的飞快,生怕撞上萧复。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她还特意挑的小道准备下山,走到半山腰跟萧复碰头。
她略显狼狈的给萧复福礼,“臣女参见陛下。”
萧复背着手越过她,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薛棠柔松一口气,接着往山下走。
萧复是便装出行,随身太监张怀也换了一身简陋衣袍,萧复走了会儿,回头远眺,和张怀道,“叫人盯着她。”
张怀跟身后两个小太监使眼色,那两太监便转头去追薛棠柔了。
——
萧复进了静室,室内两人一坐一靠,杨连娇如同梦魇住,注视着虞媗眼都不眨,虞媗则一直垂着头,他走近她才抬头,轻声道,“我给你做了香囊,表姑娘也想要。”
萧复自她手中拿过香囊,做工很普通,牡丹绣的倒是唯妙唯俏,他还不知道她会绣活,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今日元正,你跑这里来胡闹,我之前说的话是耳旁风?”
杨连娇委屈道,“他们一家过年,我挤不进去,我就想来看看她。”
萧复将香囊系到腰上,握了握虞媗的手,发觉有几分冷,便将屋内火盆踢近,他自己脱了靴子盘腿坐上软榻,冷淡的乜她,“你是想来看她,还是想来再冲她撒撒气。”
杨连娇有点尴尬,“你看我动她了吗?”
萧复捏了捏眉心,嫌她烦,“回荀家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杨连娇瞬时一汪眼泪涌出来,冲他叫道,“表哥,连你也赶我走吗?”
萧复沉声说,“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回皇宫,宫里有你住的地方,随你在宫里过年还是在荀家,唯独这里,我没准许你进,你就不能进。”
更别说她自己过来,还带着别人来。
杨连娇道,“表哥用不着防我,我比你更希望她消失在人前。”
萧复抿唇。
“自打那晚宫里传出公主逃跑的消息,荀钊就背着我派人出去一直在寻找她,”杨连娇哽咽道。
虞媗暗暗咬紧牙关,荀钊若能和皇兄接应,没准能和皇兄里应外合,到时候她也有机会被救出。
萧复侧眸瞥虞媗,“那估计他是找不到了,我的人都没找到虞朝曦,凭他更不可能。”
虞媗揪紧手指,皇兄真的跑出去了,她只要再等等,舅舅一定会有办法让皇兄重新站起来。
杨连娇胡乱擦掉眼泪,很迷惑的问萧复,“表哥,如果我跟公主一样,荀钊会喜欢我吗?”
“你跟公主一样?你现在不就是公主,”萧复凉飕飕道。
杨连娇朝虞媗一指,“我想像她一样。”
萧复嗤笑,“像她?她自小跟荀钊一起长大,即使荀钊对她没意思,也会将她当成妹妹,你觉得你能像她?”
杨连娇不服气道,“我想试试!”
萧复似笑非笑,“随你。”
杨连娇眨巴着眼睛,“她的东西我都要。”
萧复翘起嘴角,“她什么东西?”
“衣服、鞋子、首饰、胭脂水粉,”杨连娇一个一个的掰手指数。
萧复偏脸朝虞媗道,“你这些东西分她一份。”
虞媗嗯了一下,手抓着他的袖子。
萧复眼眸深邃,一手将她搂住,大袖宽的将她罩住,只剩半张脸露在外面,眼睫垂着水雾,眼角又红又湿。
杨连娇撅着嘴巴,“我又没欺负她。”
萧复阴阴的斜着她,“赶紧滚。”
杨连娇翘起鼻尖趾高气扬,“我要在这里吃年夜饭。”
萧复抱起虞媗进里间,杨连娇鬼头鬼脑跟过去,还没跨门槛,隔门猛地闩上,杨连娇踹了一脚门,气呼呼到外屋。
傍晚时,里间门打开,萧复先出来,随后叫了素瓷,“给她换身宽松点的,屋里暖和,用不着穿的那么紧实。”
她身上穿的那件夹袄很衬她,就是解起来太麻烦。
素瓷连忙进了里间。
萧复从里面出来,杨连娇还大剌剌的坐上了桌。
“你回宫里去吃。”
杨连娇筷子一放,气道,“宫里那么冷清,我才不想一个人过年,表哥要是早点将李玉真娶进宫,我也不缠着你们,我找她玩去。”
正好虞媗被搀出来,杨连娇说的她全听到了。
她默默走到桌前坐下。
杨连娇有一搭没一搭的瞄她,她身上水汽很重,头发也才洗过,湿答答的垂在腰后,人有些懒散,一脸倦态,仿佛随时能睡过去。
杨连娇看的撇嘴,中看不中用。
那头素瓷提着一个包裹交到杨连娇手里,杨连娇东西到手,心情也好了,置筷子跟萧复道,“我还是回荀家吃年夜饭。”
她兴高采烈的跑了。
桌上剩萧复和虞媗,萧复夹菜到虞媗碗里,“吃掉。”
虞媗便闷头闷脑的吃菜。
萧复淡笑,“照着你们镐京的习俗,今晚该守夜,你这样不太行。”
虞媗咽下菜,哑声问,“你要娶李玉真?”
萧复呷一口酒,不做声。
虞媗扒几口饭,回房去睡了。
桌上的酒壶只剩一半,外面的宫女在燃放烟花,萧复觑起眼看天上的烟花,静静等待。
到半夜,那两太监回来,跪在地上道,“陛下,薛小姐下山后,去了一趟宰相府。”
萧复挥手。
那两人悄悄退下。
薛丰年这个妹妹着实是个人精,如此不安分,是时候让她嫁人了。
一壶酒喝完,他踱步离开了静室。
里间内,虞媗打量着房屋,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少了一半,她的衣服也少了,她穿的衣服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因她喜爱花草,每件衣服的边角都绣有花样,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荀钊和她认识了十几年,她的衣服应该能认出,他一定会想办法来找她。
她踱到小桌前,将桌上一只茶杯扔地上,茶杯瞬间砸碎,她蹲身捡了一块锋利的碎片,然后躺回拔步床。
素瓷听见杯子落地声,赶忙进来,瞅见床里睡着的人,她不敢打搅,悄悄扫干净地,出了里间。
——
翌日晨起,虞媗依然坐到胡床上由柳锦衣诊脉。
柳锦衣看完脉象,噙着笑说,“夫人身体在慢慢恢复,假以时日必能孕育子嗣。”
“是吗?”
虞媗慢悠悠的从袖里取出一块碎瓷片,迅速往自己手腕上割。
唬的柳锦衣慌忙握到她袖子上,夺下碎瓷片道,“您不要做傻事。”
虞媗低声哭泣,被他握着衣袖坠落,她胳膊上印痕异常显眼。
她哭的特别伤心,柳锦衣一时心软,甚至想伸手抱她,但好歹有些理智,没敢碰她。
“就算夫人假装有孕,以后怀胎十月还是瞒不住。”
虞媗抬帕子抹掉泪珠,魂不守舍道,“就算瞒不住,我也不想给他生孩子。”
柳锦衣仍有迟疑。
虞媗慢慢坐起身,温柔的看着他,“柳大夫,只要不是他,我谁都可以。”
柳锦衣如听仙乐,她挺着细细瘦腰,脸庞玉润柔媚,身子玲珑,经受了萧复这么多日摧残,她越发的撩人心弦,她的袖子还被他握在手里,肤色白皙,只叫柳锦衣脸红耳热,想放又舍不得放。
虞媗适时露出羞涩,抽了抽衣袖,他握的极紧,虞媗心下鄙夷,眼睛里却含着情,软软道,“你放开我。”
柳锦衣更是心荡神摇,目光不自觉发了痴,“夫、夫人……”
虞媗坐回去,咬住嘴唇,眼尾轻飘飘的扫着他,就像羽毛扫在他心口上,痒的他浑身难受,只想搂着她疼爱。
柳锦衣手心汗湿,张开握紧,连着好几下,他终于憋不住心底情谊,颤颤道,“我对夫人……”
虞媗竖起耳朵,
“情难自禁……”他脱口而出这四个字。
虞媗登时满面通红,侧过身道,“那你,帮帮我。”
柳锦衣手直抖,他说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当初她和荀钊私奔,是他告发的,如果被她知道,她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但好在她被关在这里,萧复的性子冷冽,估计没跟她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萧复和杨连娇,只要她见不到杨连娇,就不会知道不该知道的。
“蒲草、三七有凝血的功效,妇人用了,可以推迟月事。”
虞媗当即欣喜,恳求他道,“你给我开药吧。”
柳锦衣有些紧张,他往四周看了看,房门半掩,他想对虞媗做点什么都不敢,只怕随时有人进来,他飞快问虞媗,“夫人说不想跟着陛下,那您愿意跟着我吗?”
虞媗面颊红云煞是好看,悄声道,“我出不去。”
那就是默认她想跟他。
柳锦衣心口扑通扑通跳,勉力维持镇定,“我来想办法。”
虞媗露出信赖的神色,“我听柳大夫的,你先给我开药吧。”
柳锦衣点点头,准备出去将药方写了。
“柳大夫,要是我的月事半途来了……”虞媗故作担忧状。
柳锦衣挺直脊背,告诉她,“那就是不慎滑胎了。”
——
元正过去后的第一个早朝,萧复下旨为薛棠柔和高仲赐婚,薛丰年的脸色臭不可闻,高仲倒是不明所以的接了圣旨,这桩亲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早朝后,柳锦衣来见萧复,屈膝跪地,给他磕了三个头,才扬声道,“恭喜陛下!夫人有孕了!”
萧复有些愣,旋即大喜过望,“赏!”
他大步出了殿门,直奔道观。
静室这头,虞媗将安胎药倒进窗边的盆栽里,萧复进门就见她捧着空碗站窗前发呆。
萧复走近,拿了她的碗,兜手打横团着她,伸一只脚勾来长杌坐好,他小心的放她到腿上,宽大手掌拢住她的腹部,他试图感触到肚子里的孩子,可惜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萧复还是很高兴,他很少有高兴的时候,大抵他这个人出生下来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所以他很难遇到敞开心扉的快活,不过老天爷对他不薄,先送了虞媗给他,再有了孩子,他终于能有自己的家,往后再也没人敢说,他萧复是没人要的杂种。
虞媗缩着肩膀抱住他,脸紧紧贴着他的脸,轻蹭了蹭,“屋里好闷,我想出去。”
萧复凑到她嘴边欲吻她。
虞媗别一点脸,“我才喝过药。”
她刚刚尝了一口安胎药,很苦,如果萧复碰了她的嘴巴,立刻就能察觉出她没喝药。
萧复在她闭紧的唇上轻吻,转而亲她的脸,她闭着眼,柔软的身体攀附着他,萧复兴头起来,直到她耳朵旁,蓦然睁眼朝后一仰,愣是将那股劲给忍下去。
虞媗观察过后,掩下激动,抬手去摸他衣襟,被他捏住手,她眼中流波,眉尖皱了点,很轻的瘪唇。
不满。
萧复垂下头,将她的手覆在唇上,浅浅的烙下唇印,从指尖到手心,再到手腕,她有些挨不住,眯着眼缩手。
萧复便放过她了,她侧着脑袋枕在他肩膀上,蔫蔫的往他怀里藏。
萧复抚摸着她背上的长发,轻声说道,“我从不做冒险的事。”
放她出去变故太大了,朝堂内外多的是人暗中盯着她,道观这里是最安全的,他已经加强了戒备,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这里。
“上元节要到了,京里会有灯会,我想看,”虞媗向往道,半真半假,每年这一天,皇兄都会出宫偷着玩,她也顺便沾光,跟着皇兄到民间赏花灯,整条朱雀大街灯火通明,各色各样的灯笼在街头巷尾,行人往来拥挤,脚踩着脚,却都嘻嘻哈哈,快乐无比。
“不行,”萧复一口否决。
虞媗心下一沉,即便她有孕,他也不会放松警惕性。
“你准备娶李玉真吗?”
萧复慢悠悠的回答她,“看你表现。”
虞媗抬起头冲他弯眉浅笑,“萧复,你是不是很爱我?”
萧复只记得她爱哭,却忘了她以前也很爱笑,只是她性格内敛,笑起来恬淡的很,哭就更有印象了,因为次次都是他惹哭的。
萧复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他至少对她是喜欢的,毕竟她性格很无趣,人笨嘴犟,次次忤逆他,假使换一个人,估计早被他捏死了,然而萧复能为了她放低自己的底线,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呆在身边,任她胡闹也不会对她体罚。
萧复没有回答她。
虞媗不介意他默声,继续问道,“这个孩子,你打算给它什么?”
萧复扯唇,“好问题。”
虞媗候着他往下说。
“知道靠孩子来找我讨债,是个好主意,”萧复称赞了她一句,他一点也没生气,还温笑着揉她耳朵,“你皇兄没什么用,教给你的也是无用之物,还是我教的好。”wWW.ΧìǔΜЬ.CǒΜ
他倾身近她耳侧,“只要你生下它,若为男,我封他做太子,若为女,我给她无上疼宠。”
虞媗那长长的羽睫飞颤,“我的孩子,你怎么可能允许他当太子?”
萧复揶揄道,“为什么不能?”
心知肚明的事,挑开说就没意思了。
“你费尽心机才夺取我大雍,岂会再拱手还回来?”
“只是一个太子罢了,想当皇帝,得他自己去争,”萧复玩味道,他并不觉得太子这个位置重要,虞朝曦一路从太子当上了皇帝,最后还不是被他赶下皇位。
皇帝得是他这种人才能当得起的。
虞媗攥住他的衣服,“怎么争?”
萧复挑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他笑得邪佞,“帝王心术,教不会的,要自学成才。”
虞媗将他手拨开,一头钻他胸前,再不问其他。
——
萧复陪了虞媗一天后,隔日匆匆回宫处理政事,一连几日都没出现在虞媗跟前。
直到上元节那天黄昏,虞媗在素瓷的服侍下用过晚膳,由她搀着在屋里转了一圈,便打算回房歇下。
恰时外头的宫女敲了敲门,“夫人,陛下让您出来看花灯。”
虞媗一喜,慌忙跟素瓷道,“给我换上那件青灰织锦广袖裙。”
这条裙子色泽灰暗,但它袖口绣着漂亮的桃花。
在夜晚很亮眼,说不定就能碰见熟悉的人。
素瓷忙找出裙子给她穿上,怕她冷,外添了件轻裘,往她手里塞了手炉,看着妥帖了,才扶她出门。
甫一出来,冷风席面,虞媗不觉眯起眼,适应了外面的寒冷后,她才看清。
满院子都是灯,灯火蜿蜒出静室,一眼望不到头,她在台阶下看见了萧复,心头燃起的振奋一晃消失尽。
萧复果然不会放她,她想看花灯,这满地都是花灯,她足不出户就能看到。
萧复朝她伸出手,她只能搭到他手心,被他攥着带下台阶,夜晚冷下来,地上结了冰,萧复一只手护在她身后,防她滑倒。
他们走的很慢很慢,穿梭在花灯间,出了静室,顺着灯火一路往前走,整个道观挂满了灯,不见一个女冠,她望着漫天灯火,心中百感交集,从前她拼命想要的东西,终于到手后,原来也不怎么样。
他们在道观里走了一圈,虞媗走累了,歪靠着他,任他揽着,快走出道观时,明涧忽然飞跑进来。
“陛下,李小姐带着好几个仆从,要入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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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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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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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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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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