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是傻了吗?”
“没,没有,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的不要紧,是我先问的问题——你怎么不给我发信息啊。”
“……谁打算给你发信息了?”
景桐这才想起把手机息屏,然后开始睁眼说瞎话。
“明明就是我的界面。”
“误碰而已。”
“那你误碰得有点长啊。”楚辰说,“我在——那个角度看你看了五分钟。”
楚辰指指店门外一角,“看到你在‘误碰’的窗口,删删改改,然后一直没发送,我才进来的。”
景桐:“……”
他看向楚辰指的那一角。
那个角度非常刁钻,如果是在那里看的话,那即使是他贴着防窥膜,也是能看清楚手机界面的。
“……”景桐沉默片刻,最后问,“你视力有这么好?”
“中考前才测过,双眼5.0。”楚辰得很轻松,“不信我们可以模拟一下,你站在这里刚才那个状态打字,然后我看一下,你看我能不能看清楚。”
楚辰一边说,景桐的耳朵就一边变红。
变到最后,已经红到脖子上面去了。
他把手机一收,转身就要走。
“好好好,是误碰,绝对是误碰,谁说不是误碰我跟谁急。”
楚辰赶紧去拉他,笑嘻嘻的,很不正经。
“你别急着走啊,我这么多天没看到你了,我也很想你的。”
不要脸……
不是,都是正常高中生,男的。
谁把“我想你了”挂脸上啊。
景桐当时就没办法走了。
低着头站在原地。
楚辰看他这样,也不逼他,把刚才举到他嘴边的烤肠又举起来:“饿了没?吃根烤肠当早饭吧。”
景桐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烤肠。
在这个盛夏的天气里,烤肠已经凉透了,也不知道楚辰是什么时候买的,又是什么时候拿到这里来的。
景桐看了一眼钟,问:“都五点多了,你怎么不回家睡觉?”
“有件事情我好不容易做完了,我本来就是计划那件事情搞完之后过来看你的。”
有件事?
做完?
景桐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问楚辰是什么时候——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多问的性格,如果楚辰不愿意多说,他就保持沉默。琇書蛧
“这件事情对你绝对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之后慢慢跟你说。”
“不过现在都五点多了,你是想睡觉,还是?”
“你想干什么?”景桐立刻说,“我送你回家。”
楚辰长这么大,小学二年级后就没有体验过谁“送”他回家了。
闻言感觉有点新鲜,然后才说:“我现在也不是很想回家,你不睡的话,陪我去江边散散步吧。”
五点钟,整个城市连个开始亮的影都没有。
两个人去外面散步,总觉得有点神经病。
但是景桐还是同意了。
清晨的空气还算得上凉爽,五点钟是大家睡得最熟的阶段,整个城市都很安静。
解决了修车这件事情,和楚辰安静地走在略有些湿度的空气中。
这感觉,居然有点舒服。
两个人也没聊什么,楚辰分了耳机给景桐听歌,带着他在城市乱绕。
上坡下坡,倒也不是很无聊。
景桐十二天都处于神经非常紧绷的状态,偶然放松下来,也没想什么,就跟着楚辰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辰就开始一直走下坡。
穿过老旧的建筑,从黄角树的枝叶下面穿行而过。
景桐忽然顿住脚步。
在他面前。
一个金红色的太阳,从玻璃外墙的城市建筑后面缓缓升起,一抹阳光,落在江面,波光粼粼。
江面的光又反回江对岸巨大的城市建筑群落,所有的建筑都披挂上一层薄薄的浅金。
整个画面。
壮观璀璨,充满希望。
景桐站在那里。
整个人都看呆了。
“来。”楚辰从书包里拿出两罐白桃酸奶,拧开其中一罐,递给景桐。
然后,拿着自己那罐和景桐碰了碰,眼眸也被重庆的清晨照成了浅金色。
他说:“恭喜桐哥闯关成果!”
“未来的每一关,关关难过,关关我陪你,一起过。”
·
那一刹那,确实是有流眼泪的冲动的。
不过,景桐只是闭了闭眼睛,然后就收敛起了眼底的眼泪,和楚辰干了杯,安静地继续看着日出这一幕。
他没有掏出手机出来记录今天的早晨,只是很努力地看着风景。
似乎用心,就可以将这里的每一帧,永久定格。
楚辰却是掏出了自己的索尼黑卡,站在景桐身后给他拍了一张。
照片上有他影子的一角。
算是个不太成熟的合影。
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街上出现了第一批出来的行人,两个人在沿路出租车大敞的车窗流淌出的晨间广播听到了六点整的报时。
才一起决定结束今天的看日出之旅,去吃早餐。
两个人去的还是景桐经常去的那家早餐店。
老板娘的女儿看到两个人拿着冰酸奶过来,过去给他们送包子的时候,分明就是把装包子的小笼屉在他们桌子上摔了一下。
发出了不悦的“哼”声。
景桐简直是哭笑不得。
但是可能是早上晒过太阳,他觉得心里面很温暖。
夹了个包子给楚辰,他才开始自己吃饭。
楚辰夹着景桐给他的包子端详了一会儿,最后还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这才心满意足啃了口。
啃完包子,楚辰抬头:“我给你说个事情。”
景桐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随着楚辰叙述,景桐表情从恍然大悟,到真够损的,最后他只是问了一句:“我听说四川的大熊猫没竹子吃了。”
楚辰笑着看他。
“笋是你夺完的吗?”
“哈哈哈哈哈。”楚辰大笑起来。
能听到景桐开他玩笑,楚辰心情不错,没说什么,继续吃饭了。
吃完饭,两个人慢慢溜达着到店里面去,刚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人都来齐了。
孙向笛,刘万生,徐小燕,陈少均,以及第三方,带着或者漠然,或者愤怒,或者担忧,或者算计的表情,站在卷帘门口。
景桐按开手机看了一眼——差十分钟才到七点钟。
今天早上来得可够早的。
“来得这么早。”楚辰嘲了一句。
“不来早点,你跑了怎么办?”陈少均抢先开口,“谁知道你们能不能把东西修好。”
“我看你有点弱智,要跑早跑了,轮得到今天吗?”楚辰笑笑,“不过,你这么弱智,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
“……什么意思?”陈少均问。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楚辰故作神秘兮兮地凑近陈少均,“这个秘密就是——”
“店里面根本没有第二个监控。”
陈少均瞳孔瞬间睁大。
楚辰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你都信,真的是一个蠢货。”
“我艹你大爷的楚辰——”陈少均自认为从来没被这么耍过,瞬间暴怒,举起手就要揍楚辰。
楚辰根本不怕他,躲都没躲。
陈少均一拳还没挥起来,就听孙向笛脸色极其不好地喊了一句:“陈少均。”
这一句“陈少均”里面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陈少均那一拳中途拐了弯,擦着楚辰脸过去,最后只能愤恨看着楚辰。
孙向笛见他收手了,也不再看他,只是看向景桐,心平气和问:“十二天时间到了,你车修好了吗?”
其实孙向笛也很清楚,这是一句废话。
如果景桐没修好,不可能是这么淡定的状态。
所以,他就脸色阴沉地看着景桐云淡风轻地回答:“没有啊。”
·
时间往回挑拨,回到刚才早餐店里。
楚辰夹着咬了一口的包子,对景桐说:“我们等会儿回去,就先不说车修好了吧?”
“总是别人耍我们,我们不回击一次,不会觉得有点窝囊吗。”
然后,才有了景桐说楚辰“夺笋”的一幕。
然后,就到了现在。
景桐观察着孙向笛的神色——从刚才的木然,到错愕,再到最后似乎是想笑,但是又忍不住。
确实很精彩。
看上去也确实很可怜。
孙向笛被景桐这话砸蒙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只能捏了一个故作高深站在旁边。
刘万生倒不必如此,所以他在惊讶之后,瞬间就接上了情绪,往景桐这边扑过来了:“没修好?你说没修好?!”
景桐淡定:“是。”
“没修好,那你就得赔我钱了!”刘万生说,“我上次宽容大度给你了十二天!现在你没理由了吧!”
“不——昨晚我走的时候,明明说是快修好了啊?”徐小燕不顾孙向笛威胁眼神,着急地拉住景桐袖子,“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问题,对不对景桐?”
刘万生情绪激动,徐小燕担心景桐,而陈少均则是恶狠狠的幸灾乐祸。
陈少均看向楚辰,恶意道:“你们没沟通好?你不知道他没修好?真的恶有恶报啊,这可能就是你耍人的代价吧。”
楚辰掐着下巴,一脸“怎会如此”的焦虑。
但是如果是熟悉他的人看一眼,就会知道——这个人在忍笑。
“我没什么好说的!就赔钱吧!”看景桐不说话,刘万生又重复了一遍赔钱。
故作高深的孙向笛终于说话了:“这个事情……景桐也是你自己没做到,反正,应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想吧。”
景桐安静地看着孙向笛。
那种故作沉痛的表情,真的令人作呕。
那副沉痛之下,分明透露着一种幸灾乐祸。
分明就是看他倒了大霉,心里很爽,还要强作沉重。
就……
怎么说呢。
他曾经真的很害怕过孙向笛,怕他走私的生意,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反抗他。
但是现在这样仔细观察起来。
他不再觉得孙向笛让他害怕,只是觉得这个成年人……
也挺可悲的。
“我自己想的话,就是凉拌吧。”景桐淡淡说,一边说,他一边走过去插钥匙,打开了店铺卷帘门。
卷帘门后,是关上引擎盖,擦洗一新的奥迪轿跑。
徐小燕有点茫然——不是说没修好吗?
如果没修好……
为什么还把车擦洗干净了?
这是……闹哪出啊?
“其实车修好了,我就是给你们开个玩笑。”
景桐走到车头,拉开引擎盖,对外面说:“验车吧。”
·
楚辰站在人群外面,笑着对景桐比划了一个“牛”的手势。
景桐也暗暗给他比划了一个。
外面的人感觉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冻住了,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还是孙向笛率先反应过来,不轻不重骂了句:“怎么这种玩笑都能开。”
除此之外,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陈少均一时没理解这种转变,楚辰倒是很体贴,为了让他醒过来,还专门对他说:“这个玩笑是我和景桐商量好了的,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
陈少均:“……”
第三个醒过来的人是刘万生,主要是景桐走到他身边,提醒他过去验车,他才反应过来,喊了第三方过去验车。
景桐路过车主,掠过陈少均,最后走到还呆着的徐小燕旁边,轻声说:“小燕姐,那个,对不起。”
无论他和徐小燕价值观差多大,但是徐小燕是真心为他好的。
刚才看得出,徐小燕也是真的着急了。
这让景桐有点内疚。
徐小燕呆呆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摇摇头:“也……没有。”
徐小燕说话的时候,第三方已经检查到车底去了。
这次的第三方不是上次拿回扣那个人了,估计是刘万生也被整怕了,不敢再干一些无本买卖。
公事公办的情况下,验收还是很快的。
第三方出具报告:“根据我的查验,应该修复的地方已经做好了修复工作,责任方已经完成了约定义务,不过,还需要再签一个质保书,这样可以吗?”
质保保证在以后车辆使用过程中,如果有因为这次修复不善而造成的问题,需要全权负责。
但是这种问题不可能存在。
所以——
“所以就是说,车,修好了是吗?!”徐小燕睁大眼睛。
“对。”第三方木着脸,公事公办道,“车修好了。”
徐小燕眼睛里面闪过激动的光芒,但是不敢当着孙向笛面大张旗鼓看景桐,只能暗自拉了拉他衣角,表示祝贺。
孙向笛仍然端着他高深莫测的表情站了一会儿,最后才说:“既然都解决了,那我们还是恭喜一下景桐吧。”
在场没有人理孙向笛。
唯一回应他的,是楚辰一声轻笑。
楚辰走到景桐身边,勾住他的脖子,把他转向门口。
景桐忽然看见,几个穿着淡蓝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警察,出现在店门口。
什么情况?
被勾着脖子的动作让他看不到楚辰,只能听见楚辰戏谑声音在他耳边响着。
楚辰那种吊儿郎当的声音宣布:“在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里,我有另外一个喜讯宣布一下。”
楚辰指了指陈少均,说:“陈少均,你故意破坏他人财物,这,是要被抓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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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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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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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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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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