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那边的回应后,沈以汐迅速换好衣服,下楼打车。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车内放着现下流行的歌,司机轻轻晃着脑袋哼唱,沈以汐将头抵在车窗边,目光有些呆滞,脑袋里还回荡着如风的话,“今天是少爷的生日,也是夫人的忌日,少爷他心情很差……”
她没想到,今天于他而言,是这么特殊的一个日子,别人过生日可以开心地和家人朋友一起庆祝,他却只能独自一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她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每每有人和他说生日快乐时,他心里该有多煎熬痛苦?
一想到这,沈以汐心口就微微抽痛。
啪哒、啪哒、啪哒……
沈以汐一步步踩在台阶上,楼道里安静得出奇,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空荡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一层、两层、三层……没一会时间,她就到了顶楼,深吸了口气,将胸腔里的气体排出后,她一鼓作气将面前的门推开,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寂静了。www.xiumb.com
夜色沉沉,黑暗让她看不清前方,视觉的遮挡直接导致听觉的感官被放大,耳边似有微风轻轻荡漾。
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在淡淡的月光下,她隐约能看见天台角落里的身影,男人微微倚在墙边,手里夹着的烟头火光明明灭灭,狭眸深邃迷离,见她来了,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一语不发。
沈以汐见过各种各样的他,但这样孤独、落寞的顾奕轩她从前还不曾见过,不知怎地,心脏的位置仿佛被生生挖掉一块肉,空落落的。
“你来做什么?”男人薄唇轻启,继而扯出一抹自嘲的笑,“你不是说我们是协议关系吗?”
对于她计划离开这件事,顾奕轩好像尤为在意,沈以汐不明白,重生后,顾奕轩对她隐隐的在意从何而来,明明在二十一岁的她重生前,这个时空的沈以汐只见过他一面,他搅黄韩氏集团的计划,硬逼她签下协议时,她以为他别有用心,可她几次三番有意无意的试探皆是无功而返,甚至事情的发展还变得愈来愈扑簌迷离。
他究竟图什么?
“我十岁生日那天,她从这里跳下去……”顾奕轩兀自说着,他神情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让沈以汐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你知道……亲眼看到她从这里一跃而下是什么感觉吗……”顾奕轩眼尾微微红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她那样决绝、没有一点迟疑……”
沈以汐心口有些疼,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至亲在自己眼前死去,本就是切肤之痛,更遑论当年的他还仅是一个十岁的小孩。
顾奕轩说完,便沉默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空气中静得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谁能想到她走后不到三天,她的丈夫就将别的女人接进家,甚至还带着他、们、的、孩、子!”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顾奕轩几乎是咬牙切齿,眸中迸发出刺骨的寒意,喉咙溢出凄凉的笑意,“为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白白葬送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确实不值!”沈以汐语气有些凉,前世的她何尝不是这样?明知顾奕轩心不在她这里,却仍旧选择飞蛾扑火,最后不仅自己没了命,还连累了她那未出世的宝宝,现在想想,的确蠢得可以!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所以这一世,她不敢碰,也不能碰!
看着陡然冷下神色的沈以汐,顾奕轩含着怒气的黑眸中染上惊疑,不知怎地,脑中再次掠过那张苍白凄然的脸,心口再次泛上绵密的痛楚,究竟是为什么?
眼前的人,他从在“时光旅人”门口见到她时,就觉得莫名的熟悉,那时她正和宁薇理论着什么,小脸气鼓鼓的,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
可等走近时,心头却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她是他很熟悉的人一样,可他一向记忆超群,这张脸让他觉得陌生。
为了查清这一切,他不择手段,甚至拿她父亲的生命威胁也要将她禁锢在身边,一次次的接触,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再受他控制,会因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失控的感觉令他一度想逃离,可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说,抓住她,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他看着眼前鲜活亮丽的人,很难将她同不时地在他脑子里出现的那张绝望凄楚的表情联系在一起,可她们却明明拥有着同一张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弄清楚这一切,他心里的谜团便能解开。
顾奕轩眼眸微敛,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掉,“我让如风送你回去,你明天还要训练。”
“那你……”沈以汐微微一愣。
顾奕轩淡淡道,“我没事。”
倏忽间,似是想到什么,他嘴角用力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可沈以汐却从他佯装若无其事的笑容中看出了他努力克制的感情,他整个人透着种易碎的脆弱感。
迈出天台之前,沈以汐回头望了一眼,朦胧的月光下,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久久地伫立着,静默地望着远处,周身笼罩着一层无言的伤感。
“少夫人,其实少爷一直过得很不好……”如风从后视镜看着走神的女人,忍不住出声。
他从小跟着顾奕轩,小时候的少爷很爱笑,也很善良很温暖,有玩具有零食都会和他分享,可夫人去世后,少爷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直至沈以汐出现后,他觉得从前的少爷好像回来了。
如风自小父母双亡,是顾奕轩将他从孤儿院带回来,少爷是他的恩人,所以只要能让少爷开心,他什么都能做,既然少爷喜欢少夫人,那么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她留住。
听到如风的话,顾奕轩那黯然神伤的神情再次在她眼前浮现。
白日犀利狠绝的男人在夜色降临时褪去面具,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不让人瞧见他的另一面,沈以汐心口微微一涩。
眼神无意识地瞟向车窗外,却透过车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车子慢慢靠近,看清男人的脸以及怀里搂着的人时,车子已经飞速掠过。
内心隐隐涌上不适,沈以汐蹙起了眉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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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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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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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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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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