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璇月请他们到后宅坐定,谭啸风介绍胡洲,是自己新收的弟子,也是胡荣的儿子。又对胡洲说:“这位孙叔叔可不是外人,是你父的弟子,又是我的兄弟,所以你还是叫他世叔吧。”
胡洲恭敬施礼,叫声世叔好。
孙璇月见是胡荣亲子,大感惊奇,胡荣就一个儿子,自己又有通天本事,怎么会让他跟着道士四海为家呢?
谭啸风看出孙璇月的不解,得意洋洋道:“世上事事皆学问,不知世间疾苦,哪能洞悉人生。这既是因为我门派道学高深,也是胡当家的胸怀博大。”
孙璇月知道谭啸风能说,每次都能把自己说的一愣一愣的,但能收胡洲为徒,肯定不是靠说。孙璇月高兴,只管上好酒好菜,一起畅聊。
谭啸风离开醉香楼,在平康坊租了一间小屋住下,谭啸风告诉胡洲,我们在长安要自食其力,只花费自己挣来的钱,这样才能切实感受人生百态。平康坊紧挨东市,是妓院集聚区,怡红院就在他们租房的旁边,谭啸风当年就是在此陷落,现在已经水火不侵,百无禁忌了。这回重回故地,是为胡洲。
此时正是李世民去世不久、举国服孝期间,所有娱乐场所都不能营业,谭啸风也不能摆摊挣钱。谭啸风自有办法,带着胡洲走进怡红院。老鸨早年是妓女,认得谭啸风,是熟客,放心接待。另外,她知道谭啸风是个有本事的人,曾经从李孝恭王府上接出了姚熙贞,姚熙贞又给好几个原来的好友赎了身。姚熙贞现在跟在尚秀梅身旁,享受自由,令人称羡。
怡红院明着不营业,暗中还接熟客的生意,谭啸风在此给这些嫖客们算卦挣钱。谭啸风嘴甜风趣,胡洲活泼质朴,二人赢得怡红院上下欢迎。妓女们见胡洲年少,虎头虎脑、率性而为,对其四处闲逛也不介意。
弘文馆是皇家办的官员后备役学府,必须满足二个条件才有可能成为学子:1.高官贵胄子弟,2.才学出众。因弘文馆学子的总数就区区几十人,能成为该馆的一员,更显难能可贵。教导这些学子的导师被称为弘文馆大学士,每人都是皇帝亲自加封的,都是才学兼备、学富五车的朝堂高官。
这日,弘文馆学子张雄康、韦高、崔缜、魏元忠相约来到怡红院,在包间中由各自的老相好絜月、晓晓、滢梓、鸾英作陪,围坐一起行酒作乐。
崔缜说道:“家人约好明天到浐河边悼念先帝,是要作诗的,我到现在只作出了一句,‘风急天高猿啸哀’,你们帮我续上。”
崔缜提笔,好友们各说一句,完成了诗句: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河水滚滚来。”
张雄康道:“既然崔缜兄开了头,咱们今天的酒令就以‘感伤’为题作诗如何?”众人赞同。
张雄康先作诗一首:“冷风阵阵凉意起,万籁俱寂月影无,往日笑颜付流水,今朝言辞胜冰寒。”
行酒令官韦高笑道:“诗是好诗,但最后一句伤了絜月小姐的心,该罚酒一杯。”
絜月是张雄康相好,靠在其身上娇嗔道:“我可不是这样的。”张雄康大度回应,举杯认罚。
韦高再说道:“你们伴侣一体,絜月应该和诗一首。”
絜月轻启朱唇,吟道:“浅浅牵挂浅浅愁,浅浅忧虑挂心头,浅浅心意君知否,浅浅流云映心头。”
众人鼓掌,好诗,喝酒致敬,由絜月接替令官。
胡洲听到这屋热闹,探头进来,站在一边观瞧。学子们以为胡洲是个小龟公,站在一旁听候吩咐,都不介意。
轮到韦高作诗:“花落花开花有情,林幽潺潺水无心,龙凤合鸣惜昨日,今宵多愁恐单只。”
絜月点评:“端的是好诗,尤其结尾,晓晓妹妹若不能回应,就得罚酒了。”琇書蛧
晓晓白了一眼絜月,酝酿了一下,开口道:“花开花谢花已落,梦醉梦醒梦成空,酒醉红颜空白守,缘起缘灭缘难留。”此诗回应的太好,一时无声,大家都在回味咀嚼,忘了喝彩。
絜月道:“晓妹说的太好了,我交出令官。”众人纷纷向晓晓敬酒,韦高面上有光,亲了晓晓脸颊一下,得意洋洋。
崔缜作诗:“夜凉如水听雨声,前尘似梦心头绕,爱与被爱总难离,万般落寞添惆怅。”
滢梓和曰:“冷星残月窗影摇,风自悲鸣雪自嘲,海誓山盟终有尽,酒醉无声痛彻宵。”
晓晓听得动情,不禁眼眶湿润,说道:“此诗伤感,我们共饮消愁吧。”众人举杯共饮,由滢梓做令官。
魏元忠酒意上来,摇头晃脑吟诵道:“秋日朦胧酷热消,飞燕南迁双回巢,落夜无声随风逝,光阴似水任逍遥。”
滢梓微笑道:“此诗一扫刚才沉重,听的心旷神怡,让小妹佩服。然而,我是令官,此诗没有切题,该罚酒一杯。”
魏元忠道:“且慢,我还没有做完,请听完再做评判。”
魏元忠接着诵出结尾二句:“一声叹息诉无奈,四季轮回在今朝。”
众人齐赞,好!好一个峰回路转,没有半点唐突。
滢梓说道:“这下可给鸾英妹妹出难题了。”
鸾英用粉拳打了一下魏元忠的肩头,媚声道:“我若做不好,你替我罚酒。”
鸾英低头片刻,抬头诵道:“皎月明亮桂树园,枝花妖娆景无边,闲庭信步风光好,恰似嫦娥映娇颜,”
鸾英顿了顿,接着吟道:“广寒高处人孤影,后羿失去飞升丹。”
应和的绝妙!大家如饮琼浆,人人兴致高亢,举杯共饮。一时间觥筹交错,你侬我侬、放浪形骸。
谈到先帝,崔缜由衷感叹:“先帝真乃古今第一帝,不但生时超越历代帝王,死后的陵寝也是恢宏高崇,无与伦比。”
韦高辩道:“先帝以山为陵、借势而为,其外观确实超越以往,但论内部地宫规模,汉武帝、秦始皇才是极尽奢华,无与伦比啊。”
魏元忠道:“汉武帝即位之初就修建陵墓,平地挖掘建造地宫,封土成山,规模巨大,耗时五十多年,耗费国库大量帑储,敛入地宫之财超过现存国库。然而,百年之后,陵墓屡屡被盗,岂不是物极必反,反遭报应!所以我认为,先帝高瞻远瞩,首创以山为陵,该陵必能千秋永固。”
胡洲在旁听得真切,不禁撇嘴不屑。胡洲的表情恰好被鸾英看见,也是喝的多了太过兴奋,脱口问胡洲:“你有看法?”
胡洲直言无忌:“昭陵风水有瑕,难言永固。”
胡洲声音不大,却惊的众人一愣,全都注目胡洲,张雄康见是小龟公,眉头一皱叱喝道:“不要乱嚼舌,会没命的。”
絜月道:“他是谭道长的小徒,想必是从师父那里听来的。”
张雄康道:“叫你师父来。”胡洲转身出去,去叫师父,他可不怕事大。
李世民陵墓建在长安城北面六十里的九嵕山上,挖掘洞窟,是在十几年前皇后长孙无垢去世时开始修建的,称为昭陵。
张雄康见谭啸风进来,劈头就问:“先帝昭陵的风水如何?”
谭啸风款款言道:“九嵕山由九道山梁拱举,突兀高耸,预示子孙拱卫,帝位传承。九嵕山峰南面陡峭,北面舒缓,东西二侧山峦起伏,昭陵地宫在山峰之处,居高俯瞰,身后众臣辅佐,身前百姓安居,二侧藩属臣服。
再扩展来看,九嵕山周遭是渭水、泾河环绕,泽润大地,滋养生灵。此地龙脉集聚,无疑是安葬先帝的风水宝地。”
这些学子都是家学渊源,除了饱读诗书,还涉略杂学,对谭啸风辩理清晰的讲述大为佩服,知是遇到了高人。
魏元忠问道:“为何你徒儿说昭陵风水有瑕?”
谭啸风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正因人人都知九嵕山是帝王陵寝的风水宝地,今后昭陵将始终处在护佑子孙社稷的风口浪尖上。”
这是忌讳的话题,稍有不慎会惹来杀身之祸,谭啸风已经说的足够明确了,众人内心明了,不再追问。(众人知道,正因九嵕山太过完美,按照堪舆学说,不难推测昭陵地宫入口的位置,成为后世盗墓者们垂涎的首选。)
张雄康好心道:“你徒儿口无遮拦,你得管教啊。”
谭啸风点头答道:“你说的是,他是一块璞玉,我在此停留,就是在教他生成假面,学说谎言。”
张雄康见道长这么直白,无言以对。谭啸风环顾一圈,站起身说道:“今夜紫微星遮月,气运紊乱,诸位之中有人犯冲,居家不出可避祸端,还是早些散了吧。”谭啸风说罢,拉着胡洲,告辞离开。
崔缜见谭啸风离去,不解问道:“我正要请他帮我算上一卦,好给课金呢。”
韦高笑道:“这是圈鱼投食之术,不要着相了。”
滢梓深信谭啸风,连忙说道:“谭道长不是常人,还是信他之言吧。”
众人正在兴头上,哪肯散去,继续吃酒耍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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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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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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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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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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