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已经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眉毛眼角向下耷拉着,满面凄苦之色。
周幼薇连忙吩咐衙役搬来椅子,“老人家,坐下说话!”
老汉知道这是知县大人怜老惜弱的一番心意,便没有推辞,告了个罪,坐下了。
周幼薇柔声道:“老人家,您有什么冤屈?”
老汉话未出口,两行浊泪便先流了下来。
“我来,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老汉哽咽着说道:“四年前,他犯了律法,被陶知县判了流放之刑。”
又是陶知县!
周幼薇沉声道:“老人家,您的儿子可是被冤枉的?您将此案的来龙去脉仔细讲给我,若真有冤屈,我自当为您做主!”
谁知老汉却摇了摇头,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他并非是被冤枉的,他该流放!”
“呃……”周幼薇有些不好意思,连续翻了三起陶知县办的冤案错案,也怪不得她现在一提陶知县,就觉得他办的案子都有问题!
她轻轻咳了两声,问道:“既然您的儿子没有被冤枉,那您此来是……”
老汉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儿子虽然被判了流放,但他还没有等到流放,便死在了县衙的大牢里!”
“我托了许多人打听,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进去时正是冬天,牢房因为年久失修,四面漏风,他挨了板子,身体大不如平时强壮,加上牢中棉被单薄、饮食寒素,所以他得了风寒,高热了数日,终究没能挺过去。”
老汉眼中又滚滚流下泪来。
“我情知此事怪不得旁人,说到底还是怪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他若没有干犯律法,又怎会进大牢中去?他不进大牢,管牢房如何简陋残破,也不会冻死他!”
老汉说到动情处,已是满脸泪水,他拿袖子抹了抹,道:“我那儿子再不成器,也是我亲生的骨肉,而且我老伴去得早,多年来只有我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他若是犯了杀头的大罪,那他死不足惜!”
“可他所犯的只是流放之罪呀,何以断送了性命!”
周幼薇十分同情他的遭遇,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多年,父亲去世时她尚且肝胆俱摧,何况眼前这位老人家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老汉哭了一会儿,方才勉强能开口说话,他道:“我今日来,不是来向大人您喊冤的,而是想替以后犯了罪,要进大牢的人求大人一个恩典!”
“大人能否修缮牢房,避免日后再有犯人被活活冻死!”
老汉此举,非为自家,全是为了日后不相干、也不知是谁的人,他能有此博爱之心,实属高义。
周幼薇郑重地道:“老人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缮牢房,再不会教此等惨剧发生!”
“哎,哎!”老汉连忙起身向周幼薇行礼作揖,道:“我替将要受大人恩惠的人,谢谢您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来,“知县大人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哪!可惜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他,他怎么就没能赶上呢!”
周幼薇命人好生送老人家出去,然后便亲到牢房去了。
虽然此时尚是夏天,但她一进牢房,便觉一阵刺骨的幽寒,而且为防犯人自裁或逃跑,牢房盖得极高,窗户也极高,而且只有一条极狭窄的缝隙,因此牢房里一整日都见不到什么光,一直昏昏暗暗的。
周幼薇仔细查看牢房的各处角落,这里果然如那老汉所说,墙上尽是裂缝,显然是很久未曾修缮过了!
她又进到牢房里面去,里头的床铺都已经发霉腐朽,或者被白蚁啃食,轻轻一按,便有倒塌的风险!
她伸手去摸床铺上的被子。
“哎呀!”狱卒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大人,这被子太脏了,您是千金之躯体,可万万碰不得呀!”
周幼薇却不这么认为,“本官不是什么千金,而是奉平县百姓的父母官,这被子本官的儿女睡得,本官自然摸得!”
狱卒讪讪地收回手,在一旁站着不说话了。
被子许久未洗,上头混杂着不知多少人的汗水和血污,里头的棉花已经结成了块,表面的布也已经发硬,上头还有阵阵恶臭之气传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周幼薇捏着被子,心道,这样的被子,即便在定京,恐怕也无法过冬!何况这是在江北,这里的冬天想必更加寒冷,牢房的墙壁又四处漏风,冻不死人才是那人福大命大!
她将被子放回床铺上,又四处转了转,整座牢房都已经破败不堪。
她回到公房里,想了半天,大牢若要修缮,需要修补的地方太过,而且恐怕难免有疏漏之处,索性重新盖一座牢房,兴许还要容易些!
既打定了主意,她也不再犹豫拖拉,随便带上了几个人,便往厢军军营里去了!
本朝重文抑武,因此武官天然便矮了文官一头,各地厢军更是沦为了州县的杂役,凡是地方有事,只要是卖力气的活,向来都是厢军动手。
周幼薇再度来到厢军军营,军户们已经认识她了。
有那等爱说话的便向她打招呼,道:“知县大人又来了?这回有何贵干啊?”
周幼薇便笑道:“本官这次来是求你们有事的,不知此地驻军听谁号令,将军如何称呼啊?”
那人便道:“我们这最大的官是校尉吕瑞祺大人,知县大人若找他,此时他应该在校场!”
周幼薇又问清了校场的方向,然后向这人道了谢,便往校场找吕校尉去了。
吕瑞祺正在与军士们比试枪法,周幼薇没有打断他,而是与围观的军户们一道观看起来。
她虽然不懂武艺,但听得吕瑞祺出拳时带起周遭烈烈风声,便知道他武艺不俗!她又凝神细看了一会儿,他的对手虽然一招一式也很漂亮,但却不如他灵巧,不多时便被他寻到了破绽,一拳击中面门,仰头倒地了!
“好!”周围立时响起喝彩声。
吕瑞祺接过别人递过的巾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看到了周幼薇这位客人。
他从演武台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周幼薇的面前,他爽朗一笑,道:“小周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周幼薇见他问得开门见山,便也答得干脆利落,“我此番来找校尉大人,实乃有事相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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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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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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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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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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