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房子破些,穿得破些,吃得也破些,总好过让人以为咱们家是富户,白白地把钱都办差去!”
周幼薇垂头沉默,心道,看来这派差之事弊端很大,家家户户都怕被派差,因此不敢致富,却争相比谁更贫苦,这样百姓怎能安居乐业?
周幼薇和万千心情沉重地吃了饭,万千解下荷包,看向周幼薇,后者向她点点头,她便直接将荷包递给了老头。
“多谢老人家款待,这是我们的饭钱。”
老头见那荷包是用丝绸缝制,上头又绣着许多花草,本已精美不凡,打开一看,里头竟有好几块碎银,掂着大概有十多两,他连忙推辞道:“要不了这么多钱!”
“出门在外谁都有个急难的时候,便是你们不给钱,我也不能让你们空着肚子上路。一顿饭的事,不用给钱了。”
周幼薇将老头的手推回去,道:“若是不知道你们家的情况,我们可能也就厚着脸皮不给钱了。你家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就别推辞了,快拿着吧!”
那妇人在炕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爹,拿着吧!”
老头紧紧地攥着荷包,双手微微发抖,他说道:“恩人,请问恩人的姓名,这钱算我家借的,等日后缓过了气,再去报答恩人!”
周幼薇说道:“报答就不必了,我们三个在你家吃了许多东西,不能白吃,这就是我们的饭钱!”
“我叫周幼薇,现在住在奉平县衙,日后你若得了空,可以来找我!”
老头千恩万谢,虽然疑惑周幼薇为何住在县衙,但仍然不相信她是新上任的知县,猜测她可能是知县的家眷!
周幼薇走后,老头喃喃自语道,家眷都这样通情达理,看来知县大人必然是个好官!
他心中升起一线希望,等儿子回来,便和他商量去县衙问问,若是知县大人能开恩,减免他们的派差就好了!
周幼薇三人回到马车上,万千问道:“为何派差只让一家出钱?若是各家摊派,想必都能轻松一些?”
周幼薇解释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前朝实行租庸调制,租的意思是配给壮丁田地,其老死之后归还于国,耕种期间收取租钱;庸是力役之征;调是布帛之征。然而租庸调收取名目既多,且依赖于户籍记录,每年需要耗费大量人力重新编制黄册。而且人力稍有懈怠,便会滋生许多问题。”
“因此本朝改为两税制,只在每年夏、秋收两次税,且化繁为简,将前朝之租庸调皆折合成了银两,百姓因此不用再受劳役之苦,且田产亦可兼并买卖,百姓可随处迁居。”
“因为百姓已在两次税收中将该交的税都交完了,若地方有事,再向百姓摊派,便加重了民之负担,因此只向地方富户派差。”
万千听懂了,“原来如此,可这样一来,富的也成了穷的,穷的还是穷的,长此以往,岂不有一天没有富户了?”
万千正说出了周幼薇担心之处,“正是如此。”
“这不好,得改!”万千说道。
陈山在外头全听见了,此时笑道:“你是真把姑娘当成天底下最大的官了!税制是国策,即便是内阁首辅,想推行新政也不知会有多少阻力呢!”
万千知道自己想得简单了,不过她不明白,“这么多官员,就没人发现问题吗?”
周幼薇叹了口气,说道:“官员们不是傻子,自是有人发现,但是一不用他自己出钱,二又没有影响他的政绩,自然没人去管了!”
她有些忧心,太后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如今官员们脑袋里想的都是如何升官,真正为民请命的没有几个。
若是长此以往,民生困苦,怕就有人要揭竿而起了!亡国之祸绝非危言耸听!
何道真和刘秀成一直等到下衙,都不见周幼薇回来。
刘秀成问道:“咱们继续等吗?”
其实他今日答应了姐姐要去她家吃饭,不愿在这多留。
好在何道真说道:“不能等了,若是上衙时见面自然无妨,可若是下衙后咱们还在这等她,就被动了!”
刘秀成点点头,“那就等明日上衙再说吧!”
何道真想了想,又道:“不能让她成天到外头闲逛,她接触的人越多,就对咱们越不利。你我在奉平县已干了十几年,难免没有做过一两件不该做的事。”
“若是被她拿住了把柄,倒不好办了!”m.χIùmЬ.CǒM
刘秀成不如何道真脑子灵活,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听何道真的,于是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何道真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咱们县里不是有个一直在告状的人吗?”
刘秀成想了想,道:“你是说……黄彬?”
何道真点点头,“一会儿让人告诉他,咱们县里新来了青天大人,你说他会如何?”
“妙啊!”刘秀成一想到黄彬,便觉头痛,“他的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年,别说木已成舟,那船都下水捞了多少次鱼了,他也真是有股子执拗的劲头!”
“沾上了黄彬,周幼薇怕是无法脱身了!”刘秀成越想越开心,就像淋了雨的人想扯掉别人头上遮雨的伞。
何道真捋着胡须微笑,“不是说周幼薇不畏权贵,连工部侍郎都被她拉下马了吗?那就看看她这回敢不敢去得罪禁军!”
“那帮军户可不是好相与的,她若强出头,有她的好果子吃!”
二人说干就干,立即吩咐常春去找黄彬,务必要将周幼薇查办了闵行的事情一并告诉他。
常春来到黄彬家中,他正收拾东西准备到定京去告御状!这几年他在县里、州里告了多次状,每次都被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常春将奉平县来了新知县的事情同他说了,黄彬却摇了摇头,“这几年我也找了许多个大人,各个说是青天,实际都不管事!”
“我想这个也不必试了,我直接去定京告御状便是!”
常春劝道:“就算你去了定京,想告御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左右也不差这几日了,若是周大人不成,你再上京不迟嘛!”
“听说这位大人在定京查办了工部侍郎,朝廷正三品的大员!你何不试一试呢?”
黄彬的眼里升起希望之色,“工部侍郎?正三品大员?”
“这位大人现在也才是知县,在定京时恐怕品秩也不会太高,如何能查办正三品大员?而且他又姓周,并非出身士族,他是何方神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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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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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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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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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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