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听薛兆的讲述,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银钗的理由,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薛兆很赞同,“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将碧荷传来之后,看她二人的表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人心叵测,我在地方为官多年,确实见过许多奇怪的杀人理由。”
周幼薇想想倒也不无道理,便不再多心。
“你为了查出此案的真相,布了这么一个大局,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薛兆很好奇,周幼薇年纪不大,且是深闺女子,如何能够有这样奇特的想法?
周幼薇微微一笑,“话本上看的。”
“……什么话本?”薛兆从小读的是圣贤书,在他心中,所谓的传奇话本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很不值得过目一看。
“走阴断案,拘鬼过堂,都是民间百姓喜闻乐见的志怪杂谈。”周幼薇不可思议地看着薛兆,“大人没听说过吗?”
薛兆感觉自己孤陋寡闻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说道:“既然很多人都听过这样的故事,难道你就不怕张稳婆发现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吗?”
周幼薇摇了摇头,“越是听得多,越会觉得真有这样的事。而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会害怕也是因为心中有亏。”
薛兆又问,“那你怎么知道张稳婆一定会做贾府的这个买卖。”
周幼薇还是摇头,“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天意。正好王十三娘回家奔丧,正好她与王三十娘长得极为相似,否则也不一定能让张稳婆深信不疑。”
“此计能成,固然有运气的成分,但你也功不可没。你让陈山给张稳婆的那十两金子,便拿不回来了,昨夜用冰,也花费不菲吧!”
薛兆打趣道:“你若每次都这样办案,俸禄怕是不够吧?”
周幼薇愣了愣,“我倒是没想过这些……”
她不但没想过俸禄不够的问题,而且还预备攒钱买他的宅子!
“大人,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周幼薇犹豫着开了口。
薛兆已经猜到了周幼薇要说的是什么事,她本就没有什么钱,为了给张稳婆设局,又搭进去了十多两金子。
她的钱怕是不够买宅子了。
“你不必急着从我的宅子里搬出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xǐυmь.℃òm
周幼薇不好意思地道:“你开个价,算我赁的!”
薛兆瞟了他一眼,“我还不差这点钱。”
“你看看这个。”他将一叠纸递给周幼薇。
周幼薇接过来一看,是张稳婆的供词,上面清楚地写着她这些年来害死九个人的过程。
她一页页看过去,基本都是财主富户家的妻妾争斗,张稳婆的供词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些陈年旧案可以昭雪了!
看着看着,周幼薇神色一凛,她抬头看了薛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直到看完最后一页,她才抽出方才让自己也感到棘手的那页纸,“大人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案子吧!”
薛兆叹了口气,“正是。”
周幼薇沉默了,她可以想见薛兆面对这件案子的压力。
这件案子中,那名被害的产妇苏桃名不见经传,是个小人物。
但是主谋,也就是她的丈夫,却是当年科考的探花郎,如今的工部侍郎——闵行。
“你打算怎么办?”周幼薇问道。
“其余的案子,按其时间先后,一一传涉案者过堂,按律惩处。这件案子,因为闵行身份特殊,我须写一道奏疏,由天子御览。至于怎么处理……”
薛兆微微叹了一口气,“此案已过去二十年,现在又只有张稳婆的一面之词,只怕闵行不会承认。而且此人修堤治水颇有才干,很受倚重,太后娘娘和陛下也未必会同意我翻出此案再行审理。”
周幼薇默了默,她虽然初入官场,但对里面的藏污纳垢并非一无所知,父亲在时常同她讲起这些。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根本是一种美好的幻想,不可能实现。
实际上,朝廷律法只对平民百姓管用,几乎只要有了官员的身份,律法里就会掺杂无数的人情世故。
这些,周幼薇知道,她也懂,但她还是不能接受。
她道:“可我们都知道,张稳婆的供词都是真的,闵行的确谋害了他的妻子苏桃,不是吗?”
“虽然这件案子没有首告,甚至世上除了张稳婆和闵行二人再无人知晓,但那个冤死的人已经苦苦等待盼望了二十年。”
周幼薇深吸一口气,“既为父母官,便该让治下的每一个子民都能安居乐业,让这方土地上的每一起案件都能沉冤昭雪。”
“闵行私德有亏,而且犯了律法,纵使再有才干,也不应再高居于庙堂。幼薇恳请大人能够上书弹劾闵行,为九泉之下那二十年不能安息的冤魂陈词!”
薛兆有些动容。
许多年前,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少年意气,也曾有过激浊扬清的理想抱负,但这些都在他六年的官场生涯中被消磨了。
他虽然出身士族,但他信奉的是圣贤之道,他想要的不是士族再屹立千年、万年而不倒,他想要的是政通人和,天下太平!
周幼薇的话唤起了他沉寂多年的热血与豪情,他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即便周幼薇没有说这一番话,他也是要上书的,但现在他决定将言辞写得更激烈一点。
周幼薇起身,向薛兆深深地揖道:“幼薇谢大人。”
薛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道:“你谢我做什么?”
周幼薇正色道:“因为,为百姓言,这是我为官的初心和理想!”
薛兆第一次认真地将周幼薇当作了朝廷官员看待。
他以前一直觉得,虽然她能读书写字,也有几分小聪明,但她做官,不过是太后一时起意的胡闹罢了!
如果她运气好,以后最多也不过是成为太后身边的近臣,替太后执掌文书之类。
然而今日她能说出这番话,薛兆真正地认可了她。
她以后或许真的能像男子一般,在朝堂上建功立业,在青史上留下姓名!
周幼薇不知道薛兆的变化,她重新拿起那页纸,在想一个问题,“闵行为什么要杀他的妻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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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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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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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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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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