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余庆装模作样地向薛兆行了一礼,道:“这是污蔑!小人的妻子因为难产血崩而死,此乃天命,并非有人谋害。”
他看了看旁边的王廿八娘,说道:“姨姐与内人感情深厚,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内人死去的事实,所以胡言乱语。”
“小人虽然能理解她痛失亲人的心情,但不能任她胡乱攀诬,请大人明察。”
王廿八娘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登时大怒道:“狗屁的天命!”
“你当我不知道?你和那花月楼的小娼妇打得火热,想要给她赎身,我妹妹不过劝阻几句,你竟然对她拳脚相向。你还是不是人,她肚子里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王廿八娘越说越激动,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几乎要点到季余庆脸上来,“你定是觉得我妹妹碍了你的眼,所以害死了她,好和那小娼妇双宿双飞!”
季余庆也不气恼,甚至还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纵然我要给碧荷赎身,又做什么非要害死三十娘?何况三十娘为我生儿育女,我怎么会害死她,让年幼的孩儿失去母亲?”琇書網
王廿八娘冷笑道:“你说的好听,若你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让仵作给她验尸?”
“那日仵作前来,你也在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季余庆向薛兆拱了拱手,“今日在公堂之上,当着大人的面,我便再说一次。”
“按照律例,凡病死者当验尸,但与死者同居的缌麻以上亲属,在死亡现场且愿意免检的,准许。”
“三十娘是因为难产,血崩而死的。接生婆告诉我三十娘不行了的时候,我便进了屋,她是在我怀里咽气的,我很清楚她并非被人谋害。”
“三十娘生前爱美,想来她死后也不愿意开膛破肚,你若真是为了她好,便不要再闹了,给她留个全尸吧!”
季余庆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周幼薇却皱起了眉,不对劲,这个季余庆不对劲!
王廿八娘压根不信季余庆的话,“被开膛破肚也好过让害死她的凶手逍遥法外!”
她重重地跪下,双膝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季余庆如此惧怕验尸,说明只要验尸必定能发现蛛丝马迹。请大人下令验尸,为民妇的妹妹伸冤!”
“王廿八娘,你可是从王三十娘的尸身上发现了什么疑点?”薛兆问道。
看得出来,王廿八娘与王三十娘感情甚笃,如果王廿八娘不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想必不会愿意让妹妹死后尸身也不得安宁。
王廿八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季余庆先急道:“妇人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与姐妹无干。”
“以居住论,小人与三十娘是同居者,王廿八娘不是。以服丧论,小人属齐衰之服,服丧一年,王廿八娘属大功之服,服丧九个月。”
季余庆越说越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小人与三十娘更为亲近,王廿八娘以疏告亲,不合律法,请大人明断!”
季余庆这一番话说得口齿伶俐、有条有理,和方才佝佝偻偻、畏畏缩缩的样子判若两人。
周幼薇眼皮一跳,大多数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上公堂,所以对律法知之甚少。
而季余庆不仅熟知律法,还是验尸这种平常生活中不会接触到的律法,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说之前她对季余庆的怀疑程度是五分,那么现在就是九分!
薛兆虽然也觉得此事必有内情,但季余庆说的确实没错,如果他坚持不肯,官府也不能强行验尸。
薛兆纵然想为王三十娘伸冤,但律法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你虽然是商人,却对律法很有研究。”薛兆意味深长地看了季余庆一眼。
季余庆背后一凉,他方才的表现恐怕让大人生疑了!不过没关系,律法如此,就算大人再怀疑也拿他没办法。
“大人谬赞了,小人只是……略知一二。”
薛兆有些歉意地看向王廿八娘,他现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她,今日只能让她失望而归了。
“方才季余庆所说,你应该也听到了。他说的没错,按律你不能要求验尸。如果你没有其他证据的话……便回去吧。”
王廿八娘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她无助地在地上跪着,拼命地喊道:“大人,我妹妹的死一定有问题!只要验尸,只要验尸一定能发现季余庆害死我妹妹的证据!”
“大人,您是父母官,要为民做主,不能让我妹妹枉死啊!”
见王廿八娘如此,薛兆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因为本官是父母官,才不能知法犯法。”
“退堂。”
薛兆和周幼薇率先起身走进后堂,王廿八娘仍跪在地上,脸上尽是绝望的泪水。
季余庆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事情就像他预想过千百遍的那样,一切尽在掌握。
“姨姐,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三十娘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我怎么会害她呢?”季余庆弯腰做出要搀扶王廿八娘的样子。
王廿八娘厌恶地躲开,说道:“你说得好听!你既与我妹妹感情甚笃,为什么又要给那小娼妇赎身?”
季余庆本就不是真心想扶王廿八娘,他直起身,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妥?你呀,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非要闹到公堂上来。”
“如今上了公堂,府尹大人也相信我说的,你还有什么不信?”
王廿八娘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你发誓,以后绝不续娶……”
“不,只要你发誓不娶那小娼妇,我就信你!”
季余庆笑着摇摇头,“我的亲姨姐,你还不明白吗?府尹大人都相信我了,你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三十娘留下的三个孩子尚且年幼,怎么能没有母亲照顾?碧荷心地善良,又细致体贴,定能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姨姐你应该替他们高兴才对!”
王廿八娘咬牙切齿地道:“他们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竟然舍得让他们认青楼女子为母?你让红姐儿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姨姐还有工夫操心别家的事,俊哥儿今年十二了吧?书读得怎么样了?聘礼钱攒够了吗?”
王廿八娘看着季余庆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丝毫不见丧妻的悲痛。
她不甘心地攥住季余庆的衣角,“你实话告诉我,三十娘的死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我没有证据,你就算告诉了我,我也对你无计可施。”
“我只想知道真相,三十娘究竟是不是你害死的?”
季余庆用力将王廿八娘的手拂掉,却不回答,只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三十娘下葬那天,你一定要来送她最后一程啊!”
看着季余庆离开的背影,王廿八娘死死地咬住了牙,暗下决心,“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白死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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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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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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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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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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