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却觉得林孤只是胡乱选的四个人,想要虚张声势或者拉几个替死鬼罢了。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便能找出奸细,这样的能力太过匪夷所思,如果真的可以,天都卫的捕头便不用上街了,每人分一间厢房,保证天都太平,夜不闭户。
事实当然不可能是这样,林孤能做到是因为他是林孤,也因为他背后有一个系铃人。
心中有鬼的人不会觉得林孤在胡来,就如此时被关在厢房中的四个人,或者仍然躲在某个角落里的漏网之鱼。
林孤的目光扫过四个厢房,最后落在了左手第一个厢房。
“齐越,永靖伯爵随前燕侯叛逃凶族后,你一个伯爵府的小小府兵不但未被诛连,反而进了长公主府当职,为什么,是谁帮了你?”
林孤的问题没有人回应,他笑了笑:“永靖伯爵北逃前,曾经派你去过一次东洲,你去那里干什么,见过什么人?”
那间厢房里依然没有人回应,但是林孤还是听到了手掌握紧衣服的声音,他目光微转,看向了第二间厢房的大门。
“黄强,你于十三年前被军部从天都卫调入长公主府任校尉,我好奇的是一名在天都卫屡破奇案的神捕为何会被军部突然调入清闲的长公主府?”
林孤的声音在院中静静响起,不知是他的问题太过刁钻还是房中人根本不想搭理他,始终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林孤顿了顿,突然扭头对身旁曾平道:“曾将军,这个黄强得底细你应该清楚吧?”
曾平闻言拱了拱手:“回殿下,若非今日世子提起,属下还真不知道这个黄强会是天都卫的神捕。”
林孤的手指敲击着圈椅的椅背,缓声道:“那便是他有意隐瞒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第三个厢房。
“你的母亲是长公主府的一等女官,是长公主殿下从宫里带出来的,有这样的母亲你本应衣食无忧,可你为何要去沾赌呢?”
林孤面色肃然,第三个厢房中关的是已故容妈妈的女儿,他还记得当日容妈妈临死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为了家人性命不得不这么做,而她的家人有可能便是害死她的人。
“上个月,你突然把巨额赌债还清了,是谁帮你还的呢?”
苦作舟有些惊奇的看着林孤,他实在想不出林孤是用什么办法从长公主府的名册记载中查出这些嫌疑人的,更让他不解的是,他又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又查出这么多细节的。
林孤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最后一个厢房上。
“周林云,你是长公主府的客卿,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不做任何反抗,就让曾将军把你关进了这里,听说你收了容小云为徒,容妈妈还经常往你屋里送东西,堂堂长公主府客卿与下人打得火热,你觉得正常么?”
月辉洒满小院,四个厢房中始终都未传出人声,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卡住了他们的喉咙。
小院中很安静,曾平有些紧张的看着林孤,生怕他恼羞成怒,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苦作舟撇了撇嘴,你这审的什么鬼,根本没人搭理你啊。
林孤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只是站了起来,扭头对曾平道:“开门吧,我要一个一个审他们。”
苦作舟闻言附耳道:“还审啊,你到底会不会审人啊?”
林孤看了他一眼:“你行你来?”
苦作舟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林孤让人打开了关着齐越的那个门,他走到门口,对身后的苦作舟和曾平道:“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在屋外等着。”
“是!”曾平恭敬退开,苦作舟撇了撇嘴:“是怕我看见你丢人的样子么?”
林孤不置可否,轻笑了一声,抬脚走入厢房,身后的门被府兵关了起来。
因为四周的窗户都被封死,厢房中有些暗,林孤看着面前被卸了甲胄的齐越,轻叹了一声:“他们三个人现在一定很关心你会跟我说些什么。”
齐越抬眼看着林孤,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你休想从我得到任何东西。”
林孤笑了笑:“我知道,但是他们不知道。”
齐越的眼中透着惊慌:“什么意思?”
林孤道:“你不跟我说,我还是会去找他们,你不说,你能保证他们也不说么,谁先说谁就可以活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儿了。”
“卑鄙!”齐越怒视着林孤,林孤撇了撇嘴:“卑鄙这个词更适合你这个奸细,你错过了机会,如果反悔了,便大力砸门,如果不想说了,那你我后会无期。”
林孤转身离开了这间厢房,门口,苦作舟见他出来的这个快,有些诧异:“审完了,顺利么?”
林孤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又走进了第二间厢房,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苦作舟与曾平面面相觑,这搞的什么鬼?
黄强看着眼前脸色漠然的北洲侯世子,自嘲一笑:“一天时间,殿下便把我等四人关了起来,是否太武断了些?”
林孤目光微沉,道:“我抓错了么?”
“呵!”黄强微笑不语。
“你不敢否认,说明我没有抓错,而曾经被称为天都卫神捕的你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被人找了出来而已。”林孤正色道。
黄强看着林孤,敛起了笑容:“世子殿下,果然可怕。”
林孤轻叹了口气,面色不变道:“你不想对我说点有用的么?”
黄强摇了摇头,林孤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想说了,便大声砸门,第一个交代的人,免死!”
林孤离开了关押黄强的厢房,又走进了关押容小云的厢房,同样很快便走了出来。
苦作舟狐疑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招了么,你那哪是审犯人啊,比上茅房都快。”
林孤看着苦作舟,摇了摇头:“一个都没招,嘴巴都很硬,看来是都不想活了,希望周客卿是个识时务的人。”
苦作舟和曾平目送林孤踏入了那最后一间厢房。
周林云能成为长公主府客卿,自然有过人之处,他出身地坤阁,学问高深,可称大儒,在天都众多高门大户家中当过家塾教习,二十五年前成为长公主府的客卿,曾为卫峰启蒙,他是这四人中在长公主府中待得时间最长的人。
“只剩我了,殿下又何必浪费口舌呢?”周林云不等林孤开口,抢先说道。
“我知道周先生不会说,我来也不是让你说的。”林孤道。
周林云闻言眼神微异,看着林孤,皱眉道:“世子想干什么?”
林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走到门口,他抬起右手,握紧拳头,然后朝门上砸去。
突然响起的砸门声在入夜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咚——咚——咚——
齐越、黄强、容小云三人咋闻这声音,全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同时想起了林孤走时留下的话,谁想说就重重砸门,谁先说谁就能活。
没有人想死,这是世间真理!
谁在砸门?这是他们三人心中同时升起的疑问。
门开了,林孤从门中走了出来,对身旁的府兵道:“将周先生带到我那儿去!”
两名府兵架着周云林离开了关押的厢房,齐越三人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们的眼中生出了怨毒,林孤的眼神扫过趴在门口的他们,眼中带着嘲笑。
“苦先生,你随我去审问周云林,曾将军,请看好他们!”
林孤看了曾平一眼,随后便走出了这座小院。
回到自己那座偏僻的小院,看着跪在面前的周云林,林孤轻轻叹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苦作舟见状,出言道:“今日你叹气的次数偏多,不吉利。”
林孤闻言哑然失笑:“苦先生也信游方道士那套?”
苦作舟道:“最近你比较倒霉,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孤皱了皱眉,将目光落在了跪在身前的周林云身上,此时,对方的眼睛也正看着他。琇書網
周云林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林孤理解这种复杂。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林孤看着他道,其实不光周云林,苦作舟也很想知道林孤到底在干什么。
“长公主府对下人的出身来历都记录的很详细,你们的出身、祖上、经历、特长、朋友、关系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你们四个都曾经历过逼命的绝境,但最后都逢凶化吉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你们是如何逢凶化吉的。”
烛火的光影在林孤的脸上跳动,周云林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苦作舟半张着嘴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林孤并不在乎他们吃惊的表情。
齐越本该死在永靖伯爵府的浩劫中,但是他没死,黄强本该死在永靖伯爵府的死士手上,但是他没死,还有容小云,她曾做过永靖伯爵之子的外室,永靖伯爵一家北逃后,她染上了赌隐,欠下巨额赌债,又是谁帮她还清的呢?
林孤看着周云林,面色微沉:“至于你,永靖伯爵是你第一个东家,对你有知遇之恩,所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方向,永靖伯爵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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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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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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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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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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