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没有资格进入祠堂,在院中列队护卫,莫绝尘奉旨观礼,得以进入祠堂。
净水,净巾,初香,亚香、三香。祭祖仪典按照礼制逐一进行。二房老太爷在族中辈份最高,为主祭,其他人为陪祭。
林孤站在禁军中,听着司仪的唱声,目光则落在了远处的李栓和吴嬷嬷身上。
两名侯府老奴似乎感受了林孤的目光,朝禁军的队伍看了一眼,林孤忙将目光移开,他们又将目光投向了祠堂。
“栓子,你说咱们少主怎么还不出现,难道真要让二房的小子做这侯府的主人?”名叫吴春江的老嬷嬷有些不高兴道。
李栓的表情依然是那般僵硬,只是双眸眯了眯:“我等还是困守这侯府太久了,消息闭塞,若早知少主要回凉州归宗,便提前去护送了,他一人要通过二房狼崽子们的天罗地网,自是不容易啊。”
吴春江见他愁语满腹,忍不住宽慰道:“少主是侯爷和夫人之后,又岂是常人能比,你便宽心些吧,说一定一会儿就到了。”
“哎,你我心里其实都清楚,这些年这西凉早就被二房的人把持了,少主孤身一人,想要对抗二房这个庞然大物,谈何容易,只愿侯爷在天之灵保佑少主,快些回来。”
随着司仪的唱声不断响起,香烛,贡品,摆满了供桌,仪典渐入尾声。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李氏族人都会时不时的偷看一眼东院的大门,看那里会不会出现一道人影,在此掀起一道波澜,可是直到祭祖仪典全部结束,那道门后依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有人庆幸,有人失望,这座院中的人充满了各种心思。
老太爷起身之后,看了一眼堂中的后辈,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观礼的莫绝尘。
“莫院监,李氏祭祖仪典结束,可是长房嫡子李林孤依然未归,按照陛下旨意,当如何?”
莫绝尘微微欠身,道:“陛下有旨,若腊八之日,先侯嫡子未归,则过继二房嫡子李子峰为长房嫡子,承北洲侯世子之位。
这是一道在场众人都知道的旨意,早在半月之前便有小道消息传至凉州,但这些话若由二房老太爷自己说出来,吃相太难看了些,不过由莫绝尘这个钦差说出来,便算名正言顺的多了。
二房老太爷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告先人,改族谱吧。”
人群中的李子峰白衣胜雪,剑眉微凝,一双丹凤眼中透着平静却又炽热的光芒。
禁军队伍中的林孤紧了紧手中的拳头,正准备从队伍中出身之时,一道声音从东院大门外响起。
“莫院监,你少说了一道旨意,若长房嫡子归来当如何?”
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院门,一道众人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从院外的廊道缓步而来。
林孤看见来人,先是一惊,再看见那人身边跟着的女子,差点喊出声来。
来人是李玄,而他身边的女子是栾提牧月,任凭林孤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会联袂出现在此。
东院中的气氛有些压抑,李栓和吴春江见到来人,躬身行礼,轻轻唤了一声:“二爷!”
没错,若论亲疏,李玄是李氏长房唯一的血脉,北洲侯李广的胞弟,从小,他便生活在这座宅院之中,受长兄长嫂教诲。
直到侯府老奴的一声二爷出口,那些从未见过李玄之人才知道来人的身份,不屑者有之,激动者有之,警惕者亦有之。
李魄仁目光微冷,看着来人道:“祭祖之日,姗姗来迟,忘了自己李氏子孙的身份么?”
李玄看了李魄仁一眼,脸上笑意不减,但却没有接话,这让李魄仁心头微怒,平日随意拿捏的长房废物今日竟敢无视他。
凭什么?
李魄仁不是鲁莽无智之人,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玄没有理会李魄仁,而是看着莫绝尘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莫院监,长房嫡子归来当如何?”
莫绝尘双眸微眯,语气不变道:“陛下有旨,腊八之日先侯嫡子归来,即刻归宗,承继北洲侯世子之位。”
“如此甚好!”
李玄的目光扫过东院,众人都不知道,这个传闻中的废物究竟想干什么。
李玄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笑了笑道:“都火烧屁股了,你还这么沉得住气?”
李魄仁皱眉,李敢皱眉,但心绪却是不同,他们都知道李玄口中的你指的是谁。
院中的空气突然变得更加寒冷,昨日刚停的大雪,又开始下了。
这对荒芜的北地来说是瑞雪,但是今年的雪似乎有些多了。
雪花从苍穹落下,从众人的衣衫滚落,有的则粘在了他们的头发上,众人的目光都在院中寻找李玄口中的你,但是没有人动。
李魄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出言喝道:“李玄,你弄什么玄虚?”
李玄依然没有理他,这时候终于有人动了,那是一名站在禁军队末的士卒,身披金甲,脸藏在面具之中。
就在那名禁军士卒走出队伍的刹那,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李魄仁,也不是李玄,而是二房的老太爷。
“杀了他,这是一名凶族的细作!”低沉的声音从祠堂中传来,紧随而至的是一道剑气,出手的不是李魄仁,而是李敢。
剑气直逼那名禁军士卒,院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琵琶,随后那道剑气化为无形。
“你想杀人灭口?”李玄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祠堂最深处那名灰衣老者的身上。
李魄仁第一次看见李玄的眼中露出如此锐利的光芒。
院中没有人再敢出手,因为那名士卒摘下了面具,取下了金盔,露出了真容。
李玄看着林孤,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丫头说你肯定已经到了,她是如何知道的?”
林孤看了一眼李玄身旁的栾提牧月,没有说话。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林孤,三房子弟事不关己,心中不免将其与李子峰做了比较,结论是样貌不相上下,其他方面还要深入了解。
李魄仁自然没这个闲情逸致和人比儿子,在林孤出现的一刹那,他便知道为何李玄出现,便一直心绪不宁了。
“你是谁,为何藏头露尾躲在禁军之中,良子呢?”陈姓禁军将领喝道。
林孤看着他,抬手拂去身上的雪花,道:“将军放心,你的兵我已经送回天都了,至于我,不就是你们心心念念之人么?”
李魄仁看着林孤,冷冷一笑:“你说你是长房嫡子,如何证明?”
林孤抬眼看着他,反问道:“你说你是李氏族人,如何证明?”
“强词夺理!”李魄仁怒眉微扬。
“我是长房唯一血脉,承认他是我长房嫡子,可按制归宗。”李玄看着李魄仁,寸步不让。
李玄的强硬让李魄仁有些不适应,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在他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的废物李玄呢。
“长房嫡子归宗之事关乎李氏存亡,怎么可能凭你一人就做决定?”李魄仁压下怒意,沉声道。
“这不是我的决定,这是陛下的旨意,大哥嫡子李林孤就站在这里,都护大人为何要百般阻挠,是想抗旨么?又或者护大人其实根本不想让大哥嫡子认祖归宗,而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过继长房,抢夺爵位?”李玄向前走了数步,将林孤护在身后。
李魄仁的胸口剧烈起伏,极怒之火几乎难以压制,李氏族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名身着僧衣的长房废物,这哪里是废物,这明明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如果他是废物,那他们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李玄,没想到这么多年,我竟是看走眼了?”李魄仁不怒反笑,杀意凛然,若不是莫绝尘和禁军在场,他早就一刀劈了眼前的恶狼了。
李玄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挂着淡淡的笑意:“都护大人这是要摊牌了么?”
一只手放在了李魄仁的肩上,一只手放在了李玄的肩上,那是两个人,二房老太爷和林孤。
这位李氏最年长的老者走出祠堂,来到院中,林孤同时超过李玄的身边,来到这位深不可测的老者面前。
老太爷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看着这样的笑容,林孤笑不出来。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样物件,那是一块玉佩,名为磐龙。
二房老太爷看见这块玉佩,双眸眯了起来,李氏中一些年长之人都认出了这块玉佩,磐龙璧是先侯李广与西门素问的定情之物,取万年灵玉中的玉髓所制,世间仅此一块。琇書蛧
林孤往玉璧中灌入元力,虽然此时是白天,但玉璧却发出了如同日轮般的光芒,那是古老的玉灵,荡过侯府东院。
光芒消散,林孤将磐龙璧重新收入怀中,他看着二房老太爷,淡淡道:“此物可能证明我的身份?”
磐龙璧出,许多人都已经确定林孤便是先侯嫡子,但是二房老太爷却摇了摇头,他伸手入怀,从怀中也掏出了一块磐龙璧。
“磐龙璧共有两块,二十年前被凶族所夺,这是老夫辗转寻回的一块,至于你那一块,应该依然流落极北,难道你来自凶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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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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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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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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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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