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回复他:ok的,你且等着,他如果刨过假尸体,半个月之内就能找到我。
雪芒假造的尸体被运到京里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残衣破片和骨头,分别装了三层箱子。
左丘失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对死亡的敬畏或者恐惧。他先捞出来男尸,将小腿处的骨头抽出来冲洗,对着光亮看了看骨折伤痕的裂缝,然后嗤笑出声。
雪芒小时候被人打断过腿,很是遭了一番罪,天冷的时候走起来还会跛脚。左丘失虽然不在意,但是他却能准确地记得。
“这伤痕不超过五六年,只是用来瞒那些反了朕的人的。”他对着森冷的白骨竟然也能勾起唇,“朕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备车队,朕亲自去一趟西疆。”
他的影子留在京城作为替身拉开视线,同时朝廷上开始推行他改革后的新的土地政策。世家倾颓的时机刚好,趁此机会革好隐田隐户,使中央掌握土地,而委托各级机构管理,再免费分给百姓耕种,以恢复战乱后的损伤。
趁着全国上下一片动乱的这个时机,左丘失混在官吏的队伍里进了西疆。铺下情报网,收集蛛丝马迹,模拟沉夜身边出谋划策的宦官的思维,这一切说来不可思议,但对他的大脑来说似乎就是那么轻松如同呼吸的事情。
然后他就找到了沉夜定居的院落。
狼犬咆哮出声,惊醒了一盏油灯。出来的是雪芒,手里握着暗器,戒备的样子。
看到是他来了,雪芒立刻跪伏行礼。
“陛下!”
左丘失微笑起来。
他的神态是居高临下、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寻找到多年未见的亲人,倒像是发动了侵略战争的暴君在国破家亡的流民面前,残暴又傲慢,势在必得。
“嘘。”他说,“沉夜还没有醒来,是不是?”
侍卫给狼狗喂了药抱走,连带着趴在狗肚子底下暖乎乎睡觉的狸奴也一并装进笼子里。
雪芒在绝对的权势和力量之前有一点不明显的慌乱,额头冒出冷汗,“陛下得登九五之后,殿下却暂不返京,都是因为奴才担心局势不明,建议谨慎等待一阵子再说的。千错万错,都是奴……”
左丘失轻飘飘地走过他,毫不在意地打断他的话。
“没关系,朕不在意。”他说:“你保护公主有功,何况是陪伴她多年的老人,朕自然是会善待你的。”
他终于给了他一个余光。
倒不是因为在意而故意表现出来的傲慢。他是真真正正的目中无人。他甚至连权势也不爱,登高临顶,不过是为了能够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俯视别人,制定这个社会的规则,让一切都变得更合理并且高效。也许难以理解,但是这样的生存方式,在他尚且是个吃不饱饭的孩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于他的血脉里了。在他的自我解剖式的思考中,也许这就是他的本能与欲求。
他不在乎沉夜既然活着,这几年为何没有回来。或许有一点在乎过,但是只要拥有固定的结局,那么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左丘失走进了房间,隔着几重帘子,他看到床上单薄的身影。被子鼓起来一团,包裹着的少女背对着他,睡觉的姿势很乖,像小孩子一样蜷成一团。
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五官。左丘失几乎被自己的所见烫到视线。真可笑,就好像他未曾想到她竟然也会长大一般,一瞬间的陌生凸显了少女的美丽,稚嫩又令人无可忽视的美。野兽的直觉忽然触动,在他的理智转动起来之前,在他胸腔里积攒好的感情燃烧起来之前,针刺似的拽了他一下。
她几乎让他觉得威胁。
但他的身体却又很快地放松了下来,神情再次变得柔软。他精准地控制好肌肉的运动,低下头凝视着她柔和无害的侧脸,因为尚在睡梦中而显得毫无防备。
就这样抱紧她吗?不,还是说,直接就亲吻上这有些干燥而显得苍白的红唇?
他还未曾有过类似的感触,此刻却忽然翻腾出充满情欲的冲动。
……但是,极为罕见地,左丘失停顿了一下。
他想起在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次接触。少年不知轻重的力道伤害到了婴儿稚嫩的皮肤。
人对于意外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想法,即使利益相关也没必要在意,只要执行计划并且等待他们自己消化情绪就可以了。而她是不同的。即使她不再是自己的一部分,她的情绪也依然是他要负责的部分。
那么,既然她也许会感到痛苦,为了不要如此,即使改变自己也是可以的。
久违地,他拥抱住了她。连带着被褥抱起来,仍然轻巧得只如一只狸奴。她睡得不安稳,呢喃着扭动脑袋,而他辅助着他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重新睡过去,安抚地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仍然如同她幼小的时候一样。
温度。全番依赖他的重量。在他的怀里安定下来的瞬间,心脏一下子痉挛起来,紧缩着。
在思维里,他的爱情是确切的,却飘摇着,灼烧着他,像是天上的火。直到此刻,他才切实地意识到他有多么渴望他,好像饿久了的时候已经不在疼痛的肚子,稍微吃下一点点东西都开始灼热,满足的欣喜和不熟悉的感触一下子填满整个躯壳。
坐在精心设计过减震、只有微微摇晃的马车上,沉夜缓慢地醒了过来。
她对上男人的眼眸,黑阗阗的,安静地俯视着她,不知道已经这样看了多久。
四个多标准小时,沉夜小姐。梅菲斯特说:您这个回笼觉睡得有够久的。
锁骨上有微凉的触感。沉夜在心里对梅菲斯特说了一声欢迎回来,眨了眨眼睛,适当地茫然,倒不大慌乱。
“……阿兄?”
她坐起身来,神情里浮现出迟来的惊喜,仿佛不小心跑丢了的猫儿,心有余悸地扑回饲养者的怀里。没有警惕,没有怀疑,没有防备,自然而然的抓住了他的手。
“阿兄终于找到我了么?”她弯起眼睛。
他低阖眼眸,片刻,才又与她对视。
“嗯。”左丘失说,“阿兄来接你回家了,狸奴。”
但谁能相信野兽可以不忍住食肉?
更何况她是那么地不设防。像主动躺下来展露柔软肚皮的奶狗,对他的一切表现完全没有别的含义,只是单纯的肢体接触和袒露自我。她仿佛永远也意识不到她的皇兄已经是个成年男子,拥有随时征服她的高大健壮的身躯,和让她无法反抗的权势地位。琇書蛧
她梳起头发时露出细白的后颈。她踮起脚摘花时衣袖滑落之后的小臂。她仰起脸说话时开合的湿润的两片红唇,洁白的贝齿,藏起来的舌尖。
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卷起裤子给膝盖和脚腕上药,小腿的线条从微微凸出的膝盖开始收缩,到流畅地滑出来的饱满如同花苞的腿腹,然后迅速收缩,直到细细的脚腕,还有瘦瘦的脚,脚踝。药水和伤口的颜色让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幼嫩。
她身上的药水混合的香气。因为药太苦而常常露出的悄悄忍耐的表情。精巧的、肉肉的耳垂。颤动的睫毛。
在她回到他的身边之后,左丘失才慢慢地认识到从前的他从来不曾认识到的东西。爱情不止是渴望,狂热的灵魂只要沾染上这种感情,就会变得空空荡荡的,变得饥饿无比,想要被填满。而它所发出的要求,不仅仅是简单的靠近,还包括着最肮脏的肉欲。
野兽低声咆哮着,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警告声。
左丘失喜欢旁观着看她度过一日又一日。琐碎的细节也喜欢。无聊的事情也喜欢。仿佛只有这样消耗他的精力和时间,才能既满足他空荡荡的内心,又让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太过靠近,以至于影响她的情绪。
她是他的责任。
所以她绝对不可以不快乐。她不应当有烦恼,即使有,也应该只是琐碎的,像猫儿抓不住毛线球一样的烦恼。
左丘失开始理解酒的乐趣。它能够让人很慢地失去思考事情的能力,恍恍惚惚地打发时间,让踟蹰变得轻飘飘地离开身体。
有一日他酩酊大醉,跌跌撞撞跑回来,拥抱住沉夜。
“狸奴,狸奴,狸奴,沉夜,……沉夜,我的沉夜……”他反复地念叨她的名字。
她温柔地问:“怎么啦,阿兄?”
他放开她,稍微退后一点,捧起她的小脸。
然后深深地吻了上去,掠夺她的呼吸,残暴而毫不留情。
“阿兄会让你快乐的。沉夜什么也不必承担,就这样与阿兄在一起吧?”
他喘着粗气,仿佛忽然从酒中醒来,黑眸发亮,带着近乎冷酷的狂热。
“兄妹也是一样的。沉夜会与我一生一起,以后也不会遇上比阿兄对你更好的人。阿兄也是。阿兄会一直对你好的,所以就这样也可以吧?……不要哭,不必哭,沉夜”
他说到一半,又来吻她,缠绵而粘腻。
“……永远,在一起。”
殿外下起大雨。灯火昏暗摇晃,最终熄灭。
不知什么时候下人们都离开了,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大雨里,变得安静,保守秘密。
充满秘密的声响,哭泣,哀求,喘息,潮湿的征伐,汗津津的脊背,肌肉的律动。
雪芒跪在殿外的廊下,垂眸,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昨天许诺双更的时候,作者觉得自己能美美地睡一觉,然后充满精神地再奋斗一下!
……然后作者失眠了。失眠着撑到了码字的时间pm7点半左右,ok下定决心开始码字。
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要说有谁错了,那一定是褪黑素这种东西有抗药性的错!
皇兄带感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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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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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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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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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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