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单勇就带了山子、石头在东院门口等候听差。昨天晚上,单勇按贾赦吩咐,把荣国府的大致情况向周山子和郑石头介绍了一遍,两人听说大老爷和二房不和,周瑞又是二房夫人的陪房,就把刚开始听说入贾府做事那点担心都放下了。
贾赦起床洗漱之后,正在盘算怎么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正房,就有传话婆子来说,贾母那边打发了人来请大老爷过去。
贾赦醒来之后只去过一次荣庆堂,那天贾母向他要印章,贾赦没给,母子两个不欢而散。贾母叫他以后不要去请安,贾赦就再也没去过。今天贾母又打发人来请,贾赦稍微想了一下,估计是为了自己雇两个长工的事。
到了荣庆堂,贾赦请完安,贾母瞥了贾赦一眼说:“前儿,柳侯夫人做寿,我也去了。柳侯夫人是个有福气的,长子袭子爵,次子也做了将军,母慈子孝,儿孙绕膝,羡煞旁人。可是这世上吧,有的人有福,也有的人无福,有像柳家子孙那样晨昏定省风雨无阻的,也有遇到那不孝子,不但处处忤逆母亲,竟是请安都敷衍得很的。”
贾赦侧头想了一下,还借助原身的记忆,才想起柳家是谁。是原四王八公中的理国公柳彪之后,现在的当家人是袭了一等子爵的柳芳。贾母说的柳侯夫人呢,就是柳芳之母,柳侯夫人还有个次子名叫柳芾,就是做了将军那个。
贾母没来由的这番话自然是在敲打贾赦不孝。不过贾赦可没接她这茬,而是横了贾政一眼说:“二弟,你又做了什么不孝不悌的事,惹母亲生气。”
别说贾母,就连邢夫人和王夫人都被贾赦的无耻震惊了。贾政晨昏定省可没缺过,只有贾赦,上次贾母说他了几句就再也没来请过安,连带邢夫人都天天吃挂落。谁都知道贾母这话说的贾赦,他还好意思去骂贾政,不要脸啊。
贾政也是脸上一红,道:“大哥,你胡说什么?我何曾有不孝之举。你都两天没来向母亲请安了,是不是太过缺乏礼数了些。”
“你知道什么,前儿我来请安,老太太亲口说的让我莫要到她跟前碍眼,省得惹老太太生气。我不来请安,是为了老太太开心,自然是孝顺的举动。孝顺孝顺,顺就是孝,我不来请安那是遵从母命。
你就不同了,母亲前儿还说了,她要哪个儿子在身边伺候哪个儿子就住荣禧堂。既然你住在荣禧堂,侍奉母亲,让母亲高兴就是你的本分。今日母亲心情不舒畅,自然是你没侍奉好,没侍奉好,就是你不孝!这是第一次就罢了,若有下次,别怪大哥请家法。”贾赦说得理所当然。
别说贾母和贾政,就是其他人等也被贾赦这一通歪理邪说气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你要说他完全没有道理吧,他偏偏有有点道理:贾母确实说过不让贾赦来请安的话,也说过她要谁伺候谁就住荣禧堂。但是你要说他有道理吧,不请安的居然比天天请安的孝顺,这话谁能服啊。
“大哥,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贾政是说不过贾赦的,谁让他以君子自居,而荣国府阖府上下都说贾赦是无赖呢?无赖怎么胡说八道都可以,君子就得讲道理,讲大道理。贾赦不能像贾赦那么胡搅蛮缠,乱辩一通,辩论起来缚手缚脚的。贾政觉得自己就跟被捆住了手脚和手脚并用、手挠口咬的贾赦对打似的,别提多憋屈了。
“贾恩侯,我问你,你昨日雇回来两个长工是怎么回事,月钱还定那么高?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在乎那几两月钱,重的是规矩!这样的事没有先例,今日开看口子,以后就是乱家之始,祖宗定下的规矩,岂是你能随便乱改的?”贾母打断小儿子的话,直接喝问贾赦。
贾母确实不在乎那几两月钱,但是她不允许贾赦说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随意用人,此口子开了,有一就有二,以后贾赦迟早将东院的人都换过,脱离她的掌控。
贾赦猜到贾母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事,不卑不亢的据实回答:“确有其事。两位长工都是京城本贯人,住在南门外的南洼村,家世清白,为人本分,比之咱们家有些狗仗人势,欺上瞒下,偷奸耍滑的奴才好多了。我早调查清楚了,请两人做长工是我的主意。”
众人心想:贾赦这是失心疯了吧,不知道受了两个穷鬼怎样的诓骗,这样贬低自家奴才,抬高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不行!我们家只有买奴才的,没有雇人做长工的。若是他二人要留下,就按祖宗规矩,签了卖身契,从三等奴才做起。”贾母寸步不让。
贾赦抬头看了贾母一眼,突然就十分纯良的笑了。“母亲这话当真?无论大房二房,皆不许雇人,只许买奴才?”
贾母看到贾赦的笑容,以为贾政一房也雇了长工,被贾赦抓了把柄,贾赦才来故意胡闹的,心虚的看了贾政一眼。见贾政昂首挺胸,一副绝无此事的样子,贾母才放心道:“那是自然。”xǐυmь.℃òm
贾赦转身对贾政道:“既然是要讲规矩,那就让二弟把詹光、单聘仁、卜固修等八个奴才的身契拿来看看。”
单聘仁等八人是贾政养的清客相公,每人每月拿十两银子,什么都不做,只成天在贾政书房溜须拍马,陪贾政做几首酸诗,下几手臭棋。贾政一听这话,就气得面色紫涨:“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八位老先生乃读书人,是我的幕僚座上宾,我自然以礼相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岂是大哥在南洼村找来几个奴才可比的?大哥此言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贾赦笑道:“不过是一群门客,皆是鸡鸣狗盗之辈,充什么读书先生?二弟豢养的那八人谁是当朝的进士?又有几个举人?一群哄二弟开心的玩意儿跟我家琏儿身后的小幺儿也没什么不同,充哪门子的读书人老爷。既然他们能按清客的身份拿十两月钱,我新聘的两人也按清客算,亦拿十两月钱罢了,我一会儿就去账房把登记改了。”
贾府的女人都是不读书的,鸡鸣狗盗的典故是什么,秦昭王是谁,孟尝君又是谁,贾母不晓得;贾王氏也不晓得;邢夫人小户女子,更不晓得。
但是女人们不晓得,贾政却心知肚明。孟尝君,战国四公子之一。昔年出使秦国,被秦昭王扣留,全靠孟尝君门客钻狗洞入秦营盗出白狐裘献给昭王宠妾,昭王宠妾为孟尝君说情,昭王才放了孟尝君。后来昭王返悔,派人追捕。又是孟尝君手下另一门客假装鸡鸣,引得众鸡齐鸣骗开城门,孟尝君得以逃脱。清客相公就是门客,门客确然鸡鸣狗盗之人都做得,詹光、单聘仁等人做得,周山子、郑石头也做得。
贾母待要喝止贾赦,却见贾政自己气势就短了,毫无底气的说:“那怎么能一样,那怎么能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贾政也说不上来。于是贾母没有底气的说:“那就增加这二人在老大院里做长工,仅此二人,以后可不许再增加。”
开了这样的口子,只增加两个长工就想打发人,那是把此贾赦当彼贾赦了。可是眼前的贾赦可不是好糊弄的原身。
贾赦不接这茬,看着贾母道:“方才老太太不是说要依祖上规矩办事吗?那咱们就来兴一兴这规矩。我是荣国府袭爵的嫡长子,二弟是工部六品主事。没道理我门下门客的数量比二弟少的。既是按规矩来,不管什么鸡鸣狗盗的身份,只要是良民,不拘贵贱,我要聘来做门客,全凭我做主,月例都从官中支。若是二弟门下门客比我门下还多,多余出来的,要么二房自己拿钱出来补贴门客月例,要么等我慢慢寻着合适的人请来门下,总之,我的门客不能比二弟少。”
说到这里,贾赦假装抬头算了算,接着道:“二弟一个六品主事养了八个门客,我一个一等将军怎么也要十六个。至于奴仆随从,以后我房里下人的总月例就比二弟房里高上两成就行。”
贾母听了这话,不禁勃然大怒:“你!简直胡闹,你二弟是读书人,在朝中做官,养几个清客相公,那也是为了给你二弟做参详,你二弟在官场有能为,那也是光宗耀祖。你养的小老婆花的钱还少吗?还要养一帮斗鸡走狗之人陪你吃喝嫖赌不成,你这是败祖宗的基业!”
贾赦对那一屋子莺莺燕燕的美妾俏女一点兴趣都没有,笑道:“这有什么?那些姨娘我明日就全打发了,或配家里管事,或放出去自择女婿,一人赏一副嫁妆就是,以后我也再不纳妾了。话说前头,赏她们的嫁妆可得官中出。
但是清客门人我是一定要聘的,暂时就把周山子、郑石头的身份改为清客,每人每月十两银子,和我的月银一起送到东院来。只要少了一分,周瑞昨天怎么挨的打,二弟那几个门客也怎么挨打,一个都逃不掉。就算告状告到圣上面前,也没有我的待遇低于二弟的道理。”
说起昨天周瑞挨打,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脸上难免闪过一丝慌张。
昨天周瑞凭空挨打,现在脸上的肿胀还没消。林之孝为了避免重蹈周瑞覆辙,一面帮贾赦将新聘的两个长工做了登记对牌等,一面将此事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又告诉了贾母。
刚开始贾母等人听说没看见有人动周瑞,他就使劲的摆了几下头,脸上就肿了,贾母等人还不信。好在当时第一进账房里还有几个小厮,当时的情形,这几个打杂小厮亲眼所见,贾母等人传见,这几个小厮一五一十的说了,脸上还带着假装不来的惊惧,由不得贾母和贾王氏不信。
贾母还想驳回贾赦的话,贾政忙不迭的出来说:“论理,做弟弟的是越不过大哥去,既然大哥如此说,就按大哥说的办吧。”
贾政不惯俗务,也不知道每个月一百六十两养清客的银子够雇多少个长工了,他只记得那日在宁荣街碰到贾赦,自己不过打趣了大哥一句,屁股就被人踢了一脚,自己回头看,也是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问自己的长随和车夫,他们也说没看人有人踢自己。后来贾政还让周姨娘看过自己的屁股,上面果然一个淤青的脚印。
所以听说周瑞凭空挨打的事,贾政以前必是教训一番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的,现在他却是第一个信了,没半分怀疑。
王夫人听贾政已经答应了,忍不住一阵肉疼。这哪里是十六个清客的月银的事?贾家二房越过长房的待遇不知道有多少,以后贾赦拿这个理由增加开销用度,不知道要从官中掏多少银子。官中的银子,贾王氏可都视作二房的囊中物,这不是贾赦偷她二房的钱吗?
再说,贾赦刚才说了,以后长房的用度都要比二房高两成,想到邢夫人那个小户女子要越过自己,贾琏高过贾珠,迎春高过元春,贾王氏哪里甘心?她在乎钱,更在乎在荣国府说一不二的地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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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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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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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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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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