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琴前一刻还如同提线木偶似的,听到他的声音后,整个人鲜活了起来。
她眉眼扬起,一点笑意渐渐浮出来,而后瞬间蔓延至全脸,仿佛刚才她脸上那股木讷呆滞只是唐夜的错觉。
“你怎么来了?”她问。
夜里风大,有几分凉意。
唐夜脱下外套将她一裹,动作在自然不过,“到家见你没回来,就来找你了。”
温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停车处走去,明亮的路灯从头顶倾覆而下,将两人笼罩其中,在脚下融为一团,就像两人紧握的手一样,紧紧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行人从身边走过,车辆川流不息。
所有从身边行过的,无论是那些人,还是那些呼啸而过的车,亦或是耳畔的风,头顶随着两人而移动的灯光,都不及她面前这人的万分之一。
远处的明月星辰,花海草木,只是这个人的装饰背景。她世界里的颜色,除了他以外,皆变得黯淡无光。
为了这个人,她心甘情愿洗手作羹汤,只要他欢喜。她也愿意去努力的尝试一切克服一切,只要他欢喜。www.xiumb.com
“唐夜夜!”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久违的称呼带着撒娇的意味,唐夜心中宛若被滚烫的热油浇过,猛地一个激灵!
待到他驻足,尚未转身,温琴便松开他,横冲直撞般跳上了他的背,将他撞得一连趔趄了几步才稳住。
温琴搂进他的脖颈,命令道:“走不动了,我要你背我回去!”
唐夜轻笑:“好。”
温琴趴在她背上,没来由的笑出声来。
那低低的笑声里,有某种窃喜,又似带着某种怅然。
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被她遗忘的事情。
比如,她小时后总是在耍赖不走路,次次都是唐夜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家。
还有很多时候……
如同拨云见雾,她陡然间记起来了过去的许多与唐夜相关的事情。
听到背上的人传来叹息声,唐夜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发现,你很厉害。”
这是什么说法?
唐夜失笑。
但无论无核,被她夸奖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便问:“那你说说,我到底有多厉害?”
“唔……”温琴当真就认真开始回忆,“你还记得不记得,第一次你背我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么。
唐夜自然记得。
他从来都是记得关于她的所有的事情。
“记得。”
“那时候,我才一丁点儿大……”
一丁点儿大的温琴,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别人都在宴会里翩翩起舞,觥筹交错间,谁都不曾注意到一个孩子的消失。
而穿着公主裙的温琴,则躲在偏僻的角落里,压抑的哭泣。
一张干净的手帕,被一直有着还未痊愈的伤疤的手递到了面前。
她错愕的抬起笑脸,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痕,像是被丢弃了的动物。
跟着霍老爷子第一次来参加上流阶层聚会的唐夜,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被漂亮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盯着,唐夜局促道:“给、给你擦一下,不要哭,哭起来……不好看的。”
小小的孩子没有领会到对方的好意,只在乎那句‘不好看’,觉得这个霍家捡回来的小乞丐讨厌死了!
她狠狠打开他的手,“要你管!”
她推开他就跑,才跑了没几步,她便扭了脚,哎呀一声惨叫,在他面前跌了个狗啃食,于是再也忍不住,哭成了泪人儿。
那天晚上,是唐夜着急的背着她去找了医生。
后来,他无数次那样背着她,走过懵懂无知的年少时光,步入了绚烂而又叛逆的青春期。
身为温家人,总是会有很多人想要通过她而得到什么。
十七岁的时候,她遭遇到了绑架。
她以为自己会死掉的时候,少年带着一身血出现在她面前,宛若恶鬼般可怕。
然而他的笑容就像一束光芒,伸出那双伸到她面前无论何时都干净却已经布满鲜血的手,颤抖着将她背在背上,对她说:“大小姐别怕,我带你回家。”
如今回想,那次的绑架与神祇对比,简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却是从来都一帆风顺的温琴头一次距离死亡那样近。
那时的唐夜已经很出色,无论是外形还是能力。
但在她面前,他似乎永远那么谦卑温柔,那样的体贴恭敬。
恪守着他的本分,做着一个合格的下人。
那也是第一次,她距离唐夜那样近。
他浑身是血的将她从穷凶极恶的流亡之徒手里背出来,带着一身伤背着她走出那片黑暗,回到温家。
后来她无数次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和温尧闹矛盾离家出走的时候,无数次醒来,都是在唐夜的背上。
有时,他是背她回家。
有时,他是背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我好想总是喜欢缠着你。”趴在熟悉的背上,温琴几乎睡着,这条通往停车场的路,似乎一瞬间拉长了许多。
长的足够她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来,从相遇到如今,其实都是她一直缠着他。
温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多年以前的一个黄昏。
那天的黄昏,美的就像一幅画。
火烧云染红了大半边天,霍家的院子里,一个少年正在看书,俊秀的脸被火烧云晕染的一片绯红。
他的碎发在轻风里微动,仿佛水面上被风吹起的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被父母压着前来道谢的温琴,便就是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这片安静美好的画面里。
年少的她只觉得,认真看书的那个小哥哥真好看。
她甚至忘记了小伙伴们告诉过她,那是霍家捡回来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下人。
“喂!”被宠坏的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大声叫了一声,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少年听到声音,慌慌张张的起身,局促不安的把书藏在身后,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恭敬地行了一礼:“阿、阿琴……”
温琴先是一愣,继而不高兴的道:“谁准你叫我阿琴的?不许你这样叫我!”
少年讪讪:“那我、那我该叫你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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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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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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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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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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