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漫不经心用手指卷起一缕细发,表情玩味。
从早上八点到傍晚六点,陆慕深的私人号码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真了不起,她的丈夫居然给她玩失踪啊。
到了晚饭时间,琳琅下了楼。
陆母早就在餐桌旁坐着了,光滑的丝绸长裙衬出了保养得宜的肌肤,她瞥了琳琅一眼,不紧不慢喝着汤。
“妈,今天的菜有点少,不够吃啊。”琳琅讶异地说,“让王嫂再烧几盘吧。”
“不用。”陆母表情冷淡,“慕深去外地出差了,今晚不回来了。”
“原来是出差了。”儿媳妇恍然大悟,话语流露出几分委屈,“难怪我打他的电话一直没接,这种事怎么也跟我说一声呀,害得我在家里担心了一天。”
陆母适时摆出威严的仪态,训斥她,“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你整天缠着他算什么回事?”
“噗——”
年轻儿媳掩嘴笑了,仿佛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陆母紧紧捏住了汤匙。
又来了,这阴阳怪气的劲儿。
自从那天儿子把人哄回来之后,陆母明显感觉到儿媳的“反骨”,不再谦恭柔顺,反而是处处跟着她作对!
“妈说得这是什么话呀,我是慕深明媒正娶的妻子,缠着他不是很正常的吗?哎,我真做不到像妈这样伟大,支持爸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自己天天守活寡。”
陆母脸皮颤抖。
琳琅单手支着腮,“我们都结婚了,对事业跟家庭心里有数,妈根本不用担心我们会乱来。倒是宝灵啊,都高三了,心还不放在学习上,黄主任隔天差五就打电话过来,让我管管宝灵,别再成天跟着她那个大她十岁的男朋友翘课。”
“闭嘴!”陆母忍无可忍,“灵灵没有男朋友!你再造谣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琳琅勾起一只骨瓷小勺,她纤细的指尖泛着奶白色的光泽,宛如精致的艺术品。陆母听见漂亮儿媳散漫开口,“有没有造谣,妈是最清楚的。我就怕宝灵太依赖她哥哥了,旁的男生都看不顺眼,想来想去,还是哥哥最好。”
陆母心惊肉跳,“你、你什么意思?”
琳琅冲她嫣然一笑,“没什么,我只是羡慕宝灵有你这样伟大的妈妈。”
她格外咬重“伟大”两字。
陆母不吭声了。
一顿晚饭在沉闷的气氛中过去了。
陆父对陆家的暗波汹涌一无所知,当然,作为一个一心一意为公司献身的工作狂魔,他对工作以外的任何事全然不感兴趣。
此时,男秘书正站在陆董事长的面前,噼里啪啦跟他汇报接下来一个星期的行程,“周一是股东大会,周二是黑天鹅剪彩仪式,周三是张铭董事的家宴。至于周四到周日,我已为您联系好了本森机长与拜罗伊特当地的翻译及导游。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陆父不假思索地说,“不用等到周四,太浪费时间了,周三家宴结束立即起飞,让他们随时待命。翻译也不必了,去给我挑几个会德语的唱作人,提早去拜罗伊特那边熟悉音乐节,休伯特先生四十五岁生日,让他们想办法凑出一支像样的曲谱来。”
男秘书犹豫了下,提出意见,“周五就是生日宴会,四天的时间,他们的创作准备会不会太紧了?”
陆董事长投给他一个和善的眼神,“不,是三天,第一天他们需要学会所有的国际礼仪。”
男秘书:“……”
让他嘴贱,非要挑战陆父工作狂魔的属性。
男秘书不敢多话,乖乖下去准备了。
陆父在周四中午抵达目的地,顺利会见了国际享誉盛名的音乐家休伯特先生,一位自律理性的德国老绅士,银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
男秘书不由得佩服起上司的判断,幸好他们没有带翻译,老绅士个性固执高傲,显然更喜欢真诚热烈的直接交谈,对转述的语言嗤之以鼻。这几天他见着了好几拨想要跟休伯特先生搭上线的人,结果因为翻译的问题接连翻车,导致老先生兴致缺缺。
年轻的秘书再一次感叹,总裁爸爸果然是中老年人的终极杀手啊,一出手就把最难啃的骨头给拿下了。
很快的,陆父成为休伯特先生的座上宾,老人强烈邀请他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着重强调,“你会有惊喜的。”
惊喜?
陆父不置可否。
比起惊喜,他对休伯特先生的弟子与人脉更感兴趣。
目前天鹭传媒在影视上取得空前的成功,捧出了一批红得发紫的影帝影后,与之相对的,音乐领域迟迟没有起色,陆父为此十分头疼。
陆父又看了一眼围在休伯特身边的年轻男女,是他让秘书特意挑出来的苗子,很努力,也很刻苦,就是欠缺了一些惊艳的天赋与运气。休伯特老先生完全是看在陆父的面子上,给他们一些亲切的指导,而结果并不是很好。
老先生的挑剔精神达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两男一女精心准备的乐曲被无情评为“不堪入耳”。
“感谢休伯特先生的指正。”其中一个女孩子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玩笑,“不过您对我们有些苛责了。您成名已久,创作了无数美妙的音乐,而我们才刚刚起步,自然有很多的不足。”
浅显又直白的小女孩脾气让陆父当即拧了眉,他立刻看向男秘书。
这就是你给我挑的“一号种子”?
男秘书欲哭无泪,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扮演好晚辈的角色,谁想到转头就把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父摩挲烟青色的袖扣,冷眼瞧着这个在国内有着音乐鬼才之称的年轻女孩咄咄逼人。在商界沉浮多年的陆董事长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女孩子是故意挑刺的,好让休伯特先生进而注意到她的“独特棱角”与“叛逆个性”。
即便侥幸成功了,他相信这野心勃勃的女孩子也会一脚踹开陆氏,跟着国外名师高调发展。
可如果失败了,惹得对方厌恶,他好不容易筹谋的人脉全部作废。
陆父眼神冰冷。
呵,借着他陆某人的势上位,真当他是割肉喂鹰的佛祖呢。
男秘书跟随陆爸爸多年,从他一个眯眼的动作就能推断出,又有人要倒霉了。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放着总裁爸爸现成的金大腿不抱,非要去追逐一个跟自己实力与身份不匹配的国际大师。
果然,休伯特老先生不悦地打断了女孩的长篇大论,“你错了,年龄只是你实力平庸的借口。既然接受不了批评,还是不要在他人面前演奏了。”
女孩欲要辩解,老先生挥了挥手,让他们安心等待晚宴,随后离开了琴房。
她一回头,两个男同伴均是以“你完了”的眼神看着她。
陆父的眉宇尽是疏淡冷漠。
“董事长,我……”
陆父抬起腿就出去了,没有给女孩半分辩解的机会。
休伯特先生的晚宴设在一处庄园里,来的都是受了私人邀请的客人。由于陆父这边出了岔子,休伯特老先生对他们的热情迅速冷却下来,并没有向客人们正式引荐。
陆父心知这一趟的出行算是废了,赔上了数百万的投入,最终败在了不长眼的自家人手上,他琢磨着回去还是要出一套“家规”。陆父能容忍艺人的任性,却不能容忍他们不合时宜的愚蠢,把一手好牌都给他打烂了。
正当他计算着下一步要如何走的时候,前厅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是小提琴独奏。
黑色天鹅绒的礼裙在灯光下闪动着微光,演奏者手持琴弓,浅棕色的小提琴抵在肩膀与脸颊之间,一绺乌发宛如烟雾,松松地缀在玛瑙耳坠的中央,这令女人纤细的颈线若隐若现,神秘与诱惑融为一体。
她低头优雅拉着小提琴,眉眼极具东方风情,满厅的客人为她神魂颠倒,可她始终没有抬头望上一眼。
有人走上前,摘了胸前的红玫瑰,轻轻放到她的脚边。
唯有这个时候,女演奏者才转动眸子,用眼神感谢欣赏者的美意。
客人们一下子就激动了,排着队献花,很快她的脚下就堆满了各色献花,其中还包括一些昂贵的钻石胸针与首饰,光芒闪耀,璀璨无比。m.χIùmЬ.CǒM
一曲奏罢,她并不留恋,欠身示意,随后走入幕中。
客人们如梦初醒,纷纷询问宴会的主人,这东方女子是什么来头。
休伯特老先生差点招架不住年轻权贵的热情。
男秘书仿佛知道了什么,悄悄地说,“董事长,这个小提琴手长得跟您的儿媳妇真像。”
不是好像,是本人。
陆父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等到了深夜,宴会散了,陆父让其他人自行活动,自己则是准备返回酒店。司机在询问客人的意见之后,去了一趟便利店。陆父随意坐在后座上,抬手摇下车窗,流光溢彩的异国夜景映入眼中。
一对男女从他窗边走过。
女人披着黑色西装,露出一截黑天鹅绒的裙摆,鱼尾的剪裁设计勾勒出玲珑曲线,宛如海雾中惑人的塞壬。她像是喝了酒,被男人扶着腰,跌跌撞撞四处乱走。
前面是一栋装潢华美的酒店,楼下开放了一座天使喷泉,在灯光的衬映下分外精致。
男人握着美人儿的纤纤细腰,心猿意马,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肩膀。
“你……谁啊?”
他警惕看向面前的男人。
“我是她爸。”
陆父淡淡道,“多谢你了,我女儿喝醉了,你没有扔下她,而是将她带到宾馆休息。这个□□熏心的世界上,像你这样的陌生的好人不多了。你身份证号码多少?让我记一下,日后老子好登门道谢。”
男人吓破胆,立马将怀中的女子推开,自己跑个没影了。
陆父眯起狭长凌厉的眼睛,对方是本地口音,衣着不菲,身上沾着一丝熟悉的鳕鱼香味,不出意外,应该是休伯特先生晚宴上的客人,一个三流的小贵族。看人喝醉了,临时见色起意,连滴了葡萄酒的衬衣都没有换下,就急急忙忙把人哄到宾馆。
早晚收拾他。
陆父的视线又落到琳琅的脸上,薄薄的唇,醺得发红的眼尾,横生一种妖冶的风情。
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差点要栽到地上。
陆父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懵懂地回头,愣了几秒钟,发音含糊,“……你是谁?”
总裁爸爸言简意赅,“你爸。”
“……爸?”她歪了歪头,突然一戳他紧绷的嘴角,“不,你不是我爸,你不会笑。”
陆父面无表情,“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装了,实话说吧,我是你的班主任。曲琳琅同学,你白天逃课,晚上还夜不归宿,老师很生气。限你今晚写一万字的检讨书,务必要诚恳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写不完就不要睡觉了,站着数绵羊也挺好的。”
琳琅:“……”
我错了总裁爸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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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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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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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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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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