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父母亲自过来接人。
女儿突然出了车祸,接到通知的两老当场被吓得不轻,好在女儿最终醒了过来,虽然认不得人,但愿意接纳他们,单是这样,他们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
曲锦文作为她的男友,自然也要跟过去的。
他勤快收拾好了东西,打包到自己的车上。回头看见琳琅站在远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她以指作梳,拧着柳眉,表情有些不满。
对面的青年挠了挠头,绕到她身后,手指飞舞,给她松松编了个蜈蚣辫,红绳捆扎着,发尾荡漾出青春的气息。
曲初溪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讨好道,“女王,还成吗?”
琳琅捏着辫子端详片刻,投过去满意的眼神,“还成,我原谅你偷我发绳的事了。”
曲初溪记不得有多久没修理头发了,今天早上他喝粥时老是沾到,顺手把琳琅摘下来的头绳去扎刘海。
“没偷,就是借了一下。”他辩解。
“不问自取就是偷。”琳琅瞥了他一眼。
“那你上次还盗用我的游戏号去泡我仇人,这又怎么算啊?”曲初溪嘀咕,“现在全服都知道我原来是个基佬变态……”
“你懂什么,我这是替你斩断烂桃花!”
她伸出手指,想戳一下对方的脑门,然而,他长得实在太高,令不得不仰着头看人的琳琅很不高兴。
女王发号施令,“蹲下来。”
她的臣民脆生生“哎”了声,双手撑着膝盖,直到视线与她持平。
曲初溪甚至还做出一副“陛下你下手轻点”的小可怜模样,用自己的方式不着痕迹迁就着人。
女孩儿顿时满意了,纤纤细指宛如青葱,戳中他的眉心。
“你知道吧,你现在才十九岁,更应该好好读书……”
曲初溪很配合点头,“对,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模样。
“知道就好。”
琳琅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阻止你谈恋爱,如果真有合适的,谈一谈也无妨。”
曲初溪挑了挑眉,她居然这么爽快松口了?
之前有个护士姐姐对他飞媚眼,这小坏蛋看到之后,不动声色在他的饭里埋辣椒。
“前提是……”
她歪了歪脑袋,嘴角咧开。
“要长得比我好看哦。”
她的蜈蚣辫黑黢黢垂在颈边,甜美的笑容迷得人七荤八素。
曲初溪心想,那糟糕了。
他已经找不出任何一个比她还要好看漂亮的人了。
“上车吧,爸妈等了好久。”
男友走过来,牵起她的手。
曲初溪眼神一暗。
“我知道了。”
琳琅从他的掌心挣脱,上了车。
“你先回去吧,我可能会在那边住几天。”曲锦文捏了捏手指,按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曲初溪可有可无点了点头。
他站在原地,看着曲锦文开车带人离开。
琳琅趴在车窗边,冲着曲初溪挥手,那双明珠般的大眼睛满是不舍盯着他,有点可怜兮兮的,仿佛是被人从主人身边强行带离。
曲初溪差点忍不住直接抢人了。
回到安家后,安母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四人围在小圆桌前吃饭。
“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男人夹了一块芋头片,殷勤放进她的碗里。
“现在不喜欢了。”
她眼都没抬。
“这样啊。”
他笑了笑,没当一回事,又把芋头片拨回自己碗里。
安家父母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女婿,没有说什么。他们要是偏帮女婿,说不定会把女儿推得更远,还不如顺其自然。
安母做了她最拿手的松鼠桂鱼,炸得金黄酥脆,口感酸甜,是琳琅最喜欢的一道菜。只不过摆盘离琳琅有些远,她伸长了筷子也没夹到。
“我来吧。”男人温和地说。
“不用了,我不想吃了。”
她的眼底疏离是那样明显,哪怕是曲锦文做好了长期冷落的准备,依然喘不过气来。
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这半个月来,他费劲心思讨好她,她对他的态度还是醒来的那样冷淡,没有丝毫的缓解。
安母看女婿隐忍不发的面容,不由得有些心疼他起来了,晚饭过后,她提议两人去外面走走,顺便去超市买一些水果回来。
曲锦文的眼神含了一丝期盼。
“那就去吧。”
琳琅放下了遥控器。
他嘴角无可抑制扬起,动作迅速拿起她的大衣与围巾。
一月的雪越积越厚,皮靴踩过发出枯枝断裂的声响。
曲锦文走在靠近马路的一边,看似在观察路面情况,实际全部的心神都放在琳琅的身上,他在想她会不会冷,如果他替她暖手会不会被拒绝。
他想对她好。
可是她不需要。
他现在小心到连说一句“我来帮你”都要在脑海里反复斟酌。
“锦文!”
一道惊喜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曲锦文猝不及防被人抱住了,他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了人。
浓烈的劣质香水味道在空气中发酵。
“锦文,是我啊,曼儿啊。”
尤曼儿就像找到了救星,激动得脸颊发红,抱得更紧,“锦文,我终于找到你了!求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我那个见钱眼开的舅母要把我卖给一个老头子当小老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也不知那个乡下老婆子怎么找过来了,尤曼儿被人绑回了之前生活的地方,舅母嫌她不守妇道,也不乐意把儿子跟她凑一对了,就打算把她嫁给同村的鳏夫,挣一笔彩礼钱做补贴!
尤曼儿一想到鳏夫那张近乎毁容的脸,惊恐极了,再一次逃跑出来。
幸好,她遇上了她的真命天子!
她觉得,虽然她欺骗过对方,但是两人毕竟真心爱过,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她跳进火坑的!
尤曼儿满眼都是曲锦文,连站他身边的女孩儿也给忽略了。
“锦文,你说过爱我的啊,你不能看我这样白白被一个老头子糟蹋……”
琳琅抱着胸,冷冷看着这场闹剧。
男人顿时慌了,也顾不得什么风度,用力狠狠一推,尤曼儿狼狈摔在地上,膝盖蹭破了皮。
“你、你相信我,我跟她没什么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解释,满头急出了大汗。
“我不信。”
她利落拒绝,甚至把他的爱情也一并厌弃,“你没听到,她说你爱她啊,你还不赶紧去负责,围在我身边转算什么事?嗤,男人,嘴上说得真是好听……”
琳琅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手腕被人紧紧攥住了。
“放手。”
“不放。死也不放。”
他死死咬着牙,“你不能这样对我。”
是,是他不够聪明,被人愚弄了。
可是,她怎么能一口否决他的情意?
他爱她,从不作假啊。
“不能?”
她略微转过身,嫣然的唇瓣抿出好看的弧度,在江边灯火衬映下愈发迷离。
“为什么不能?”
见血封喉的利刃一寸一寸攀上他的胸膛。
“你看看你这双手,在抓住我之前,不也一样亲密摸过其他女人的身体吗?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让我不能这样对你?”
曲锦文脸上的血色尽失。
“你也不用费劲瞒我了,我早听说了,你之前失踪了一年,还失忆了,就是跟这个女的在一起吧?你跟她耳鬓厮磨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所以,别说你爱我了,我一听,就觉得恶心。”
他捂住了耳朵。
“别说了……”
是他对不起她。
是他先忘了她。
他罪有应得。
他罪不可赦。
“滋——”
鲜血溅出的声音在雪夜中格外刺耳。
尤曼儿爬起来本想追过去,等她看清了情况,顿时吓得头皮发麻,转身跑了。
曲锦文他疯了!
他居然用刀子硬生生扎自己的手!
刀是他自带的,藏在兜里,已经成了习惯。他一手举着折叠刀,疯狂戳着自己的手心,鲜血淋漓,直至血肉模糊。
“你看,它不听话,我已经惩罚它了。”
男人将戳烂的血手摊开给琳琅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尽管痛得面皮抽搐,他依旧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
讨好的语气近乎卑微。
“你别生气好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亲近她的。你要是不喜欢我的哪里碰过她,你说,我一定好好处罚它。”
琳琅看着他没说话。
他却急了,拨开大衣,锋利的刀刃从脖颈划过心脏。
“是这里?”
“还是这里?”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急迫想要给她证明下次永不再犯。
哪怕是用身体作为极端的赌注。
“曲锦文,别装了。”
“你的深情很拙劣,打动不了观众。”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慢慢转过头看她。
眼圈渐渐泛红了。
“我的感情让你觉得……肮脏吗?”
“是——”
她还没说完,男人突然奔过来,狠狠抱住了她。
乌黑的发在空中飞扬。
他的气息骤然变得强烈极了。
“啪——”
两人倒在了地上,雪水渗透进了衣服。
“我不允许你说是。”
他的眼泪是滚烫的,几乎灼伤了皮肤。
曲锦文喃喃自语。
“我的感情……绝对不脏……”
“不脏的……”
你可以质疑我的一切,唯独这份跨越了五年的恋情,它从发芽到开花,从一见钟情到终身相许,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污秽。
我是如此真诚珍惜着你、爱慕着你。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
我会是一个温柔的丈夫、一个值得信赖的爸爸。
七月的夏天,我们结婚了。
也许来年的春天,我们就有小孩了。
每一天晚上,我会坚持跟你说一句我爱你。
这样,等到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这一句话,是我留给你最后的情话。
我说要把余生写成信,一句一句念给你,那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
曲锦文没有再说什么,把她扶起来。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
他手掌一直在滴血。
直到走到了安家的门口,他突然说,“我买点东西包扎,你先回去吧。”
琳琅转身进去了。
男人孤零零站在夜风中,看着楼上那一盏灯亮了。
“唰——”
她拉开了窗帘。
两人隔着距离,遥遥对视。
他笑了。
这个笑容很阳光,不见一丝阴霾,令她想到了少年时期的情窦初开。
他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琳琅顺着他的手势往自己的大衣口袋一摸。
是一枚鲜红的纸星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他似乎有些得意。
曲锦文双手摆成了喇叭,放在嘴边,用尽了全身力气呐喊。
“同学,我喜欢你!”
“下次一起去看挪威看极光吧!”
他走了。
大雪纷纷,掩盖了离开的痕迹。
后来,琳琅收到了一封来自陌生国度的信。
我在挪威。
今晚星空依旧很美。
还有——
新婚快乐。
曲太太。Χiυmъ.cοΜ
两个人的约,最终他一个人去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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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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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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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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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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