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我想喝水。”
“太子妃你醒了?”蔺嬷嬷扭头惊讶的看着探出脑袋的周墨,赶忙端着茶杯走了过去。
周墨来不及说话端起茶盅喝了个底朝天。
“您慢点喝。”蔺嬷嬷又倒了一杯。
周墨还是没喝够,一直把茶壶喝空了才舒服了,她趴在枕头上呆呆的看着思忧殿里的一切,低头又看了看胸前绑着的纱布,沉重的身体让她再一次想起杳无音信的子桑叶,眼角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太子妃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去叫邵太医来。”
蔺嬷嬷起身就要往外走,周墨拽着蔺嬷嬷的衣袖说:
“嬷嬷帮我梳洗打扮,子桑将军……父亲来看我,我不能让父亲担心。”
蔺嬷嬷回头再次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现在已是亥时,子桑将军随军驻扎在五十里之外的城外,这个时候早已宵禁,将军如何进城?他怎么会来看望太子妃?但又怕伤了太子妃便说:
“娘娘,夜已深您好好歇息,明日我让殿下请子桑将军来看您好不好?”
周墨摇了摇头,双手撑着床,吃力的爬了起来,掀开被褥就下床,她赌气般的说:
“劳驾嬷嬷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梳洗。”
蔺嬷嬷执拗不过,只得按照太子妃说的办,出门喊了静姝,端来了水,静姝同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太子妃。
周墨并不理会她就是要梳洗打扮,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子桑将军一定会来看子桑叶!
静姝帮太子妃洗了脸,蔺嬷嬷找了几件衣裳让太子妃挑。
周墨忐忑不安的看着五颜六色的衣裳,总觉得不满意让蔺嬷嬷换了一波又一波,子桑将军是子桑叶的父亲是最了解他女儿的人,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太子妃您看这件是否钟意?”
蔺嬷嬷手里拿了藕色锦缎苏绣小腊梅氅衣,妃色立领梅花盘扣直褂,柳黄波浪压边百褶裙罗裙,外罩厚实的狐裘斗篷。
周墨看了又看,这一身既有皇家的贵气又有女儿家的灵气,子桑叶虽已嫁为人妇但于子桑将军而言还是他牵肠挂肚的掌上明珠,对此,她很满意。
蔺嬷嬷和静姝,小心翼翼的给太子妃穿好了衣裳。
周墨走到铜镜前仔细检查,扶了扶盘扣,又拽了拽稍有褶皱的袖口,低头的瞬间皱起了眉头,吩咐静姝拿了一个禁步香囊挂在腰上盖住了身上的药味,这才安心了。
蔺嬷嬷看着眼前无比在意衣着装扮的太子妃,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想着:
她的太子妃从来不在意穿衣打扮,每次看到新衣裳就会皱眉头,而子桑家的太子妃乃大家闺秀衣着甚是在意,此时的太子妃更像是子桑家的太子妃,她的太子妃不见了吗?
半个时辰过后,东宫依然静悄悄的并未有人造访。
周墨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发呆,她好像并不在意现在是什么时辰?
正在犯困的静姝硬生生的把没打出来的哈欠憋了回去,她看着睡意全无的太子妃,不免着急了,悄悄的对蔺嬷嬷说:
“嬷嬷,你说太子妃是不是因为太过想念我们老爷才会出现幻觉?”
“也许是吧!”蔺嬷嬷心不在焉的说。
“可是圣上没有点头,老爷他也不能擅自入京,虽然相隔不过几十里但一旦越界就是大罪,这样下去太子妃和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呢?”
蔺嬷嬷没有接话。
“就怕一道圣旨让老爷回去镇守西北边关,那太子妃怎么办?”说着静姝竟然哭起了鼻子。
蔺嬷嬷生怕静姝勾起太子妃的伤心事,戳了戳静姝的胳膊,静姝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
周墨忽然起身看向窗外说:
“你们听,是不是四喜来通报了?”
蔺嬷嬷和静姝面面相觑,她们并没有听到一点声响,静姝急忙认错:
“太子妃对不起方才是我擦鼻子的声音,不是四喜。”
“是四喜!”周墨自言自语的说。
这时,门外有人一路小跑,听动静似乎真的是四喜,蔺嬷嬷将信将疑的走了出去,推开门果然是四喜。
“嬷嬷,太子妃她现在怎么样?还在昏睡吗?”四喜哈着气搓着愁眉苦脸的问。
“娘娘她醒了。”
“真的吗?太好了!”四喜开心极了笑着说,“太子殿下正在回东宫的路上,殿下派人传话来说子桑将军也在一同回来的路上,如果娘娘能起得来就去前院与子桑将军一叙,倘若娘娘乏了,明早再叙也无妨,子桑将军今日会在子桑将军府住下,明天也能见得着。”
蔺嬷嬷惊得说不出话来。
“嬷嬷,你可在听?”
咯吱一声!思忧殿的门打开了。
静姝扶着太子妃站在门口,周墨手里捧着一个小暖炉对四喜说:
“不乏!我这就去出去迎殿下和子桑将军。”
四喜仿佛有很久很久没见过太子妃了,突然看到她站在自己的面前莫名的感动只觉苍天有眼,他上前一步说:
“娘娘,殿下和将军还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能到,您现在屋里暖和暖和,等到了我在来喊您,成不?”
“是啊娘娘,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天儿这么冷,您可不能被冻着。”蔺嬷嬷也在劝。
他们的话周墨并没听进去,径直往外走。
四喜、蔺嬷嬷对视一眼自知太子妃是个倔脾气只得顺着,无奈,四喜打着灯笼走在最前面,蔺嬷嬷上前和静姝两个人搀扶着太子妃往门外走去。
月光之下,他们几个人的身影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晃动。
离大门外近一步,周墨的紧张就多一分,手心冒出的汗湿了暖炉,她的脑袋里没有任何有关子桑叶和子桑将军的画面,不知道子桑叶见到父亲是哭还是笑?说什么?ωωω.χΙυΜЬ.Cǒm
她不是怕子桑将军,而是怕伤了子桑将军的心,子桑将军可是子桑叶挂在心头上的父亲!
转眼间,周墨就跨过了东宫的门槛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子桑将军的到来,很快一阵马蹄声在寂静无声的大街上回荡,由远及近。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直叫人打哆嗦,风力不减撼动着四周光秃秃的树干,吹动了树干上滞留的残雪,十多棵参天大树同时下起了雪花雨。
站在雪中的周墨伸手去接从树上落下的雪花,还未看清形状就化了。
“驾!”
周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不远处冲破黑暗向她驶来的那匹战马,子桑将军铿锵有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就好像很多年前带着子桑叶驰骋无边无际的草地上时的样子。
她仿佛看到子桑叶三岁跟着夫子念诗文时,夫子说男子当有子桑大将军手握利剑,脚踩战马守卫天朝江山的气魄,女儿家温婉似水也可有一番作为,子桑叶要看父亲骑马驰骋的样子。
子桑将军拗不过女儿,把她放在马鞍山,在绿茵茵的草地上驰骋,子桑叶拍手叫好,从那时起她就认定了英雄就是父亲那样的。
十岁时,子桑叶饱读诗书,也就是在这样的寒冬,她对父亲说,书上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人固有一死,何以相伴终生?等她死的时候要以雪花为伴,这样父亲每年都能见到雪花也就不伤心了。
子桑将军当场并未斥责女儿,反而觉得女儿心思细腻对旁人忌讳的话题能有自己的见解,很了不起。
……
曾经的一幕幕随着天空中的雪花一并落入周墨的脑海中,她看到了子桑叶在子桑家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这些回忆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吁……”
百里玉和子桑翎羽的马停在了周墨的面前。
百里玉看到周墨欣喜万分,先一步跳下马走近一看着她的脸被冻的通红脸色看起来并不好,双手握着周墨的手小心的问:
“不是说让你在里面等吗?怎么出来?”
周墨敷衍的摇了摇头,她看着百里玉身后的子桑将军,子桑将军径直朝她走来,那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见到她女儿的一刹那,红了眼眶。
她推开太子的手,朝子桑将军跑了过去:
“父亲!”
太久,太久不见,子桑翎羽把君臣之礼抛之脑后,看着女儿跑了过来,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把女儿拥入怀中,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女儿一面。
“叶儿,为父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你过的好不好?”
周墨泣不成声,在心里说:子桑叶你看到子桑将军了吗?将军他很好,你放心吧!
她的双手紧紧抱着子桑将军就好像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一样,发自内心的点了点头说:
“父亲你终于回来了,京城差一点就没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太子殿下智勇双全,怎会让他人得逞?”子桑翎羽笑着说。
周墨回头看着百里玉满是羡慕的眼神,竟有一丝得意,悄悄的对子桑将军说:
“那依父亲的意思是……您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喽?”
“没规矩!哈哈哈……”子桑翎羽爽朗的笑声在东宫回荡。
百里玉看着恢复生气的父女俩打心眼里松了一口气,看到周墨一颦一笑一如往昔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他多么希望日后她都能如今晚这样开心。
“父亲,明天我们就能回子桑将军府了吗?”周墨满怀期待的问。
百里玉这下着急了佯装严肃的瞪着周墨示威:适可而止,你现在可是本王的王妃,你的府邸在东宫,怎么还想回娘家久居不成?
子桑翎羽指了指百里玉,悄悄的对周墨说:“别忘你的身份……”
周墨却不依不饶的说:“父亲难道你也觉得出嫁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吗?可是父亲你还欠我一次回门!”
子桑翎羽的脸色暗了下来,是啊,别人家的女儿可以风风光光的回门,他的女儿却无门可回。
百里玉顿住了,周墨这是在替子桑叶鸣不平还是真把自己当子桑叶了?
周墨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了,赶忙岔开了话题:“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他们有没有跟你一同回来?”
“没有……”
“我是高兴过头了。”周墨开玩笑的说,“父亲是突然回京的,他们自然没有回来,母亲的身体好不好?子桑清在边关是不是憋坏了?子桑战、子桑陌、子桑磊,他们三个呢?”
子桑翎羽别过头吞吞吐吐的说:“都……好!”
周墨还想问被百里玉打断了:“你不打算请子桑将军进门了?你不嫌冷人家可冷的很!”
“哦,对,父亲里面请!”
“殿下请!”
百里玉把子桑翎羽迎进门,一手握着周墨冰冷的手,三个人一同往里面走去。
蔺嬷嬷笑意盈盈的跟在他们的身后,不禁感叹:今后太子妃的日子就好过了。
静姝只顾偷偷抹眼泪,老爷在边关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要不然身子也不会这样单薄,太子妃一直病着并不知道大少爷再也回不来了的消息,如果太子妃知道该怎么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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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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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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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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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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