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浓云密布的天空没有半点星光,寂静的大街空无一人,巷子两旁的铺子门口挂着的幌子随风懒散的摆动,一眼望不到头的巷子被黑暗吞没。
周墨扶着百里玉接二连三的打着哈欠。
“既然这么困为何挑今日来?”
百里玉不解的问。
“不困……一会到了,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周墨很严肃的说,说完又要打哈欠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是何故?”
“就念在我昨晚衣不解带照顾你的份上,忍一忍……总行吧?”
周墨忍着心中的嫌弃央求道,子桑叶一会要出来。
万一子桑叶因为余园的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百里玉这厮。
那将又是一阵血雨腥风,她只能提前做好心理防备。
“你别忘了我是当今太子!”
百里玉学着周墨气他的样子,故意气周墨。
“怎么?回娘家你就不能迁就一下吗?
别人家的女儿出嫁后的三天都可以回门,可子桑叶呢?
不对,可我呢?只剩一座空宅里面的人呢?人呢?”
说完,周墨坐在路旁的台阶上赌气不说话。
百里玉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
当初子桑翎羽给自己的掌上明珠铺了十里红妆,大摆宴席,京城几乎所有人的人都去了子桑将军府贺喜,盛景堪比皇室过年。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正如周墨所说我欠子桑家一个回门,便说:
“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周墨就像没听到百里玉的话一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百里玉蹲了下来耐心的说道:
“再不走等到天亮被人看到就麻烦了,走?”
周墨在心里一直呼唤子桑叶,一方面她确实累了,另一方面子桑将军府她没有去过。ωωω.χΙυΜЬ.Cǒm
万一说错什么话让百里玉生疑,就麻烦了。
万幸,子桑叶有了回应,便说:
“子桑叶,余园的案子到了关键期,今天我们去你家不是为了追思怅惘,而是为了找跟案子有关的东西。”
周墨小心的嘱咐着,说完就不见踪迹了。
子桑叶回过神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直朝前走。
“你慢点走,天这么黑你能看得见?”
百里玉大步跟了过去,伸手就要扶,被子桑叶甩开说道:
“还请殿下自重!”
百里玉愣在了原地,忽觉眼前的人举手投足跟方才判若两人,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缘由,收起了随意,一本正经的喊了句:
“子桑叶!”
这时,子桑叶才意识到是自己大意了,只是她始终学不来周墨说话时的样子,随即转身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躬身问道:
“殿下有何吩咐?”
百里玉只觉后背发凉,虽然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但在漆黑的大街上重新上演。
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原本担心周墨的安危,不过看到子桑叶平静如水的眼眸,想着是自己多虑了,也许过几天周墨还是会回来的,淡淡的说:
“走吧!”
百里玉挑起手中的灯笼走在前面。
借着脚下的微光,子桑叶的心情无比激动,这条路她从小走到大。
可如今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寸,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了那块饱经风霜之后还完好无损的牌匾。
“子桑将军府”
门口长满了青苔,墙头下的野草已经有半人高了,紧闭的大门贴着封条。
子桑叶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伸手想要推门终究下不去手,里面再也没有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了……
“你就打算这样进去?”
台阶下的百里玉看着醒目的封条,温和的问。
“臣妾知道擅自闯入是抗旨的大罪,但家父的命捏在朝廷的手中,臣妾不得不抗旨一回还请殿下回避。”
子桑叶伸手就要推门,突然被百里玉拦腰一带,纵身一跃,跨过围墙稳稳的落在了院中。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破败不堪的院落,仿佛看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长姐,二哥他抢我的茶。”子桑清哭哭啼啼的跑到正厅拉着她和母亲告状。
子桑陌、子桑磊、子桑战三个人,兴高采烈的跑进来说破了父亲埋下的天旋地转梅花桩,母亲用帕子擦着弟弟头上的汗水。
“谁骑了我的千里良驹?还喂他萝卜?他又不是兔子!”父亲刚进院子就气呼呼的喊了起来。
子桑陌拽着她的衣角怯生生的说:“长姐是我,这可怎么办父亲好像真的生气了?”
“父亲的千里良驹向来不允许别人碰你不是不知道,马厩里那么多千里马不骑为何单单骑父亲的战马?”
“因为......子桑清最喜欢的泥人在八十里铺才有的卖,清晨父亲让我练功,等练完功再赶过去人家就收摊了,只有父亲的千里良驹才能赶的上所以……”
子桑叶微笑着拍了拍弟弟的头,拦住了正要发火的父亲,父亲对他们姐弟五个人总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
如今,偌大的院子就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可她连人都算不上了,不由得泪流满面。
百里玉迈出一步想要安慰几句但怎么都说不出口,举着灯笼在院子里找了几个将就能用的灯笼,掏出火折子一一点亮。
顿时,漆黑的院子,有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给颓废的院落带来一丝温暖。
子桑叶抹去眼中的泪水,自言自语的说:
“院子脏了,母亲会不高兴的。”
她顺手拿了一个光秃秃的大扫把扫了不过几下,扬起了厚厚的尘土,呛的咳了起来。
“你一个千金小姐几时扫过地?”
百里玉说着一把夺过了子桑叶手中的扫把扔在了一边。
子桑叶蹲在地上伤心的哭了起来,任凭泪水蔓延。
她还是想不通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子桑家?
想了无数个答案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她扭头质问:
“为什么?殿下和我父亲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您要这样对我们?”
百里玉无言以对。
“以皇后娘娘的身份在立储前夕她能赢得了谷家、韵贵妃?你虽为嫡长子可皇后娘娘的血统是下人出身何以服众?”
百里玉最不想掀开的伤疤再一次被子桑叶看了个遍,他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要不是我父亲,也许你早就成了枫王的阶下囚,乌鸦尚知反哺,可你呢太子殿下?”
子桑叶豁出去了,此刻她不想顾忌自己的身份只想要个说法。
百里玉心中的怒意眼看就要呼之欲出了,但是看到子桑叶白皙的脸庞上留着几道脏兮兮的灰尘,终究还是忍住了,假装嘲讽道:
“当时如果没有子桑翎羽的坚持,自然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是子桑翎羽咎由自取罢了!”
子桑叶哭着哭着忽然笑了,笑声中的凄凉似乎也只有这座千疮百孔的子桑将军府能听得懂。
“就当父亲他瞎了眼!”
她缓缓起身,无情的从百里玉的手中拽过灯笼,头也不回的朝父亲的书房走去。
不多时,从后院传来子桑叶惊恐的喊声:
“何……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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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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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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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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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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