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华哪里知道,九爷自前阵子中毒之后,一直未能痊愈。所以,九爷才说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做吃白饭的米虫。
稍歇片刻之后,九爷告知白莲华,邙老前辈此次前来津门,正是为殷百里而来。他老人家之所以一直没找殷百里的麻烦,时至今日才首次踏进殷家的大门,不过是遵循师兄遗愿罢了。
他的师兄正是殷百里的师父,两人虽然并非一师之徒,却出自同一个门派,因此以师兄弟相称,关系很是亲密,数十年里积攒下许多兄弟情。因此,师兄有事,做师弟的不能不管。
那日,殷百里在背后下手,陷师父于火海,自己逃之夭夭。
邙老前辈恰好有事去见师兄,却不想撞见师兄蒙难。情急之下,邙老前辈冲进火海,将师兄从火海之中解救出来。
奈何他那师兄伤势太重,纵有仙界灵丹,也难以救活。师兄尚有一口气在,于闭目之前,留下遗愿,不准师弟为自己报仇,只等那个不孝的徒弟自生自灭便是。说到底,还不是老人家宅心仁厚,菩萨心肠,不忍孽徒葬送大好青春。
邙老前辈尽管痛心疾首,却还是遵循着师兄的遗愿,这许多年里一直没有找过殷百里,任由殷百里逍遥富贵了半生。
外人只见殷家光鲜一面,却不知殷百里的逍遥富贵仅是表象。这些年里,他过得并不好受,一来是剪不断与羽生的情丝,二来忘不掉弑师的罪孽,加之又为苦思不出那把妖扇上所纹符咒的全部名堂而烦恼,故而心生焦灼,备受煎熬。
每天被旧事与无奈所折磨,一个人就算再有钱,活着也不会舒心。这也就是,为何他不爱出门的原因之一。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愁苦的一面,所以将自己关起来,这一关就是几十年。
邙老前辈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找他,是因为早在几个月前,老前辈用蓍草占筮时,便已经推算出殷百里命数将尽,于是只身前往津门,暗中打探虚实。待确知殷百里丢了妖扇后,便断定殷百里会用邪术来查找妖扇的下落。
白莲华听着九爷的话,忍不住顺着后脊梁骨冒冷汗,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以前从没有过接触的殷百里会将邪术用在他的身上。若不是救星来得及时,这当儿他一准儿上阎罗王那里报道去了。
九爷善于察言观色,从白莲华的脸上,看到白莲华的心里。于是和颜悦色地安慰了白莲华几句之后,又对白莲华说:“邙老前辈暗中观察殷家的动静,见你这几日总往殷家跑,因此猜到殷百里要用你来行他不义之事。老前辈生性活泼,喜欢开玩笑,于是戏耍你,也是对你贪慕虚荣的惩戒。”
白莲华听九爷这么一说,一张脸立马变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九爷接着说:“邙老前辈来到津门,我却毫不知情,说来实在惭愧。救你之前的傍晚时分,我在屋中闲坐,突然听到我那徒弟媳妇跟人争执,于是我出屋看发生了什么事。尽管邙老前辈破衣烂衫,形如乞丐,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老人家。老人家如同天降,让我又惊又喜,我也知道,他老人家不会无故来找我,于是恳请他老人家讲明真相。经他老人家的口,我方知殷百里过去干过的勾当,与将要干出的恶事。我本想立即去殷家救人,老前辈却要我不必着急。等到他老人家认为该出门的时候,我才随他老人家出门。到了殷家,正好见到殷百里要用天罡火烧你,老人家立即出手,将你救下,余下之后,你自己也都知道了,不必我在细说了。”
九爷的话,化解了白莲华心中的疑问。白莲华感激涕零,跪下给九爷磕响头。
九爷扶他起来,陪他说话到天亮。等到小六和秀儿起来后,听师父那屋有说话声,进屋后便是劈头盖脸一通数落。这倒也不怪小六两口子粗野无礼数,不过是小夫妻心疼长辈,担心九爷的身体,所以才因心疼而生燥,数落了不懂人事儿的白莲华。
白莲华不敢顶嘴,一来确实是他不顾九爷岁数大,且身体抱恙,磨着九爷陪他聊天;二来他不敢得罪势力,齐小六好歹也挂着个会长的衔儿,手底下一大帮子跟着吃饭的兄弟,真要惹毛了齐会长,纵使齐会长答应,他那帮子恶兄恶弟也不答应。
既然天已经亮了,白莲华也就不那么心虚了。九爷本来留他吃了早饭再走,他一来没有胃口,二来心中有愧,朝九爷和齐会长两口子拱手之后,灰溜溜地跑走了。
没走多远,就撞见了扁担常。扁担常光顾抬着眼皮走路,压根没瞧见他。
“老常哥,您早呀。”他先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朝扁担常作揖。
扁担常弄了个莫名其妙,心说这傻巴一大早是不是把夜壶里的尿当成水给喝了,以往见面仰着脸,今儿怎么也学会弯腰了?
“你干嘛?”扁担常这阵子死腻歪这个人,因此说话没好气。
“老常哥,以往都是兄弟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从今往后,咱哥们儿好好相处,多亲多近,我再也不对您说让您不爱听的话了。”说罢,又作揖。
扁担常呆了一呆,认定这傻玩意儿脑子进了水,不然不能说胡话。
有道是举手不打笑脸人,扁担常认为白莲华发烧烧坏了脑子,不免泛起了同情心,好声好气地说:“小白呀,外面冷,赶紧回家歇着吧。等歇够了,去药铺抓两副药,出出汗,就好了。”
“老常哥。”白莲华低声下气地说:“我没病,我就是心里面不舒服。我以前总以为您针对我,瞧不起我,我现在才知道,您是真心为我好。我爹娘死的早,也没有兄弟姊妹,往后,您就是我亲哥!您的话,我全听!”Χiυmъ.cοΜ
扁担常脑子钝,不大会拐弯儿,他听不太明白白莲华这番话的意思,一双大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似乎是想明白了,于是便说:“也对,你快跟殷家的闺女成亲了,怎么着也有几个朋友过去陪着你热闹热闹才行。好吧,到时候我拉上一帮子穷哥们儿,好好去跟你热闹热闹。”
“哥!”白莲华一跺脚,“求您往后别再提殷家,我跟他家掰了!”
“呀!”扁担常吃了一惊,“干嘛闹掰了呀,这样,你不就又要受穷了么?到底咋回事呀?”
“别提了。”白莲华擦抹着眼泪,“我差点儿没了命!死里逃生,我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蛋。”
“这话怎么说的呀?”扁担常越发地纳闷了,“怎么挺好的事儿,还要闹出人命呢?”
“一句半句说不清。今晚上,您早点儿去陈老义的狗食馆儿,我好好跟您唠唠。我不耽误您忙了,我去见见老皮,跟他赔个不是去。”
说罢,擦抹着眼泪,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扁担常看着他的背影,唏嘘道:“说你你不听,这回总算知道锅是铁打的了。你呀,还是毛嫩呀。嗐……”
叹了口气,挑着扁担,大步朝前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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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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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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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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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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