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急。”白莲华面露尴尬,强挤出笑容,“我这人爱出汗。”
“哦——哦——”殷百里对老姜说,“去喊绿琴端盆温水过来,记得拿条新手巾,让姑爷洗洗脸,擦擦汗。”
“用不着,用不着,真用不着。”白莲华赶紧用袄袖子擦汗,他不敢劳驾绿琴伺候他。
“这可不行。不拿温水洗洗脸,用干手巾把汗擦干,很容易受风。”
殷百里说话的同时,绿琴已经进了屋。
“哥哥来了。”
见了未婚夫,绿琴很高兴。
“绿琴,端盆温水,拿块新手巾,让你哥洗洗脸,擦擦汗。”
“不用了,真不用了,真……”
不等白莲华把话说完,绿琴已经出了屋。
少顷,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了屋。琇書網
“哥哥,洗洗脸吧。”
白莲华傻站着,不动劲儿。
老姜狠狠地咧了他一眼,对他说:“姑爷,小姐都给你把水端来了,怎么着?难不成还要小姐给你洗?”
“不不。”白莲华反应过来,一步走到盆架前,朝绿琴嘿嘿傻笑了几声,用双手捧水洗脸。水带香气,很好闻,莫非放了花露水?白莲华竟舍不得用这盆水洗脸,恨不能一口气灌进肚子里,让这股子淡淡的香气永远伴随着自己。
“哥哥,擦擦脸吧。”
纤纤小手,崭新手巾。白莲华受宠若惊,接过之后,竟舍不得用来擦脸,更想带回去留作纪念。
“绿琴,沏茶去吧。”
“嗯。”
绿琴迈步出了屋,白莲华仍在发呆。
“姑爷,别站着呀。来,坐下说话。”
“是是。”白莲华对于殷百里的话言听计从,让站就站,让坐就坐,像条训过的狗一样听话。
“姑爷,”殷百里问,“听说你昨晚让人给算计了?有这回事儿么?”
“这……”白莲华通红着脸,不想回答,却又不能不回答,只得硬着头皮说:“回您老的话,的确有这么回事。”
“哦——。是真的呀。”殷百里捻着八字胡,微微点点头,“那你可知道是谁算计了你?”
“不知道。”
“不知道?”殷百里问,“你没看清他的脸吗?”
“看清了。”
“既然看清了,怎么还不知道是谁呢?难道,你从没见过他?”
“见过。”
“既然见过,何以不认得?”
“每回见着他,都是黑天。头一回,是在鼓楼附近,我跟一个拉洋车的朋友逗闷子,他在一边起哄,当时只以为他是个傻子,所以没有在意。第二回,是在离着我家不远的路边,他骂我,我拿东西打他,结果那样东西被他夺了去不说,您老给我的那几条金子,也也,嗐!也被他偷了去。”事已至此,白莲华也只能是实话实话了。
“哦——”殷百里的表情上,居然没有丝毫反应,“照这么看,这人倒是有些能耐。”
“我也是这样想的。第三回见他,就是昨晚。他在我家窗根下骂街,我冲出来想抓住他,他却跟一只猴子似的,灵活得很,根本抓不住。后来,我追出院,他引我到了郊外,假装掉进坑里,我不知是计,于是跳进坑里,想要看清他的脸,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张烂如豆腐渣,根本没有五官的脸。我吓得不轻,慌忙爬出坑,没头没脑的跑出去老远,见着有个人坐在路边,于是向他求救,没想到他一抬头,竟又是那张烂如豆腐渣,没有五官的脸,我被吓晕了过去,然后,然后就……”
然后他就不好意思再接着说了,实在是太丢了。
殷百里沉吟片刻,问老姜:“你怎么看?”
老姜说:“用得障眼法。”
“障眼法?”白莲华忙问,“您是说,我看见的不是真的?”
殷百里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人不是鬼怪,而是江湖异人,不但有功夫,还懂得障眼法。依我看,他是诚心折腾你。你可得罪过什么人吗?”
“不瞒您老,我这人做人做事格外小心,轻易不跟人翻脸,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得罪过谁。”白莲华哭丧着一张脸,对殷百里实话实话。
“哦——”殷百里说,“那他就是诚心捉弄你了。这个人不简单呀……”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了心事。
绿琴这时进了屋,将两杯香茗分别呈给未婚夫和爹爹。而后,垂手站立一旁,红着脸蛋儿,忸怩着不出声。
殷百里突然露出笑颜,对白莲华说:“姑爷,既然你有意娶我的女儿为妻,我女儿也愿意让你做她的丈夫。不如你二人早早地将婚事成了,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这番话,让白莲华着实吃了一惊,想不到殷百里这么着急把女儿嫁给他。既如此,他何不就坡下驴,于是赶紧说道:“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我都听您老的吩咐。”
“好!”殷百里很是满意,端起茶碗,“喝茶,喝茶。”
岳父老泰山敬茶,当姑爷的焉有不喝理。
白莲华赶紧将茶碗端起:“您老先请。”
眼看着岳父老泰山啜了一口茶后,白莲华才将嘴唇放在碗边上,轻轻抿了一下。
好茶,真是好茶,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品尝到如此美味的香茗,忍不住啜了一大口,满口茶香,沁人心扉,每一根汗毛都舒展开了。于是,他便喝了第二口。不敢失了礼数,因此将茶碗放下,没敢喝第三口。
“这茶还行吧?”殷百里微笑着问。
“是好茶,比我平时喝得高沫强不少了。”
“这是上等的雀舌,”老姜替主人说道,“整个津门也没有几斤,一碗抵一个大洋。”
“我擦!”白莲华心中骂了一句,他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么贵的茶叶,即为自己自出娘胎之日起头一回喝到而激动,又为自己自出娘胎之日起头一回喝到而气愤。他气愤的是,为嘛到现在才能尝到,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没天理,真没天理!
老姜说:“以后想喝,随时喝。大宅大院都是你的,想喝一个大洋一碗的茶,还不是随时随地的事儿。”话语当中,暗含嘲讽,白莲华又岂能听不出来,但也仅是尴尬地笑一笑,却不敢出言反驳。
“哈哈哈哈……”殷百里这时候竟不知为何笑出声来,“好茶也得有好人来品才行呀,姑爷,你有没有觉着两条腿没劲儿呀?”
“这……”白莲华赶紧抖了抖腿,果不其然,两条腿没有什么劲儿,他不明白,才不过两口茶,为嘛腿会没劲儿,难道喝了好茶会让人无力?
殷百里又问:“你的两只手,是不是有些麻嗖嗖的感觉?”
没错,真就是麻嗖嗖的,跟有无数只小虫子咬自己的双手似的。坏了,手也没力气了。
“你——是不是觉着两只眼睛发烫,并且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呢?”殷百里笑着问他。
可不是么,俩眼珠子热乎乎的,看东西晕晕乎乎,有了重影。
“听过水浒传吗?”
“听……听过……”
“既然听过水浒传,可曾听过蒙汗药?那旱地忽律朱贵与那笑面虎朱富,兄弟二人,最善用此物害人。十字坡的母夜叉孙二娘同样精于此道。骗人喝下掺了蒙汗药的酒,只需再说几个倒、倒、倒,那人就被麻翻了。”
没等殷百里的话音落下,“咕咚”一声,白莲华便一骨碌倒在了地上。
他此刻脑海中尚有一丝清醒,明白自己找了道儿,恨自己不听他人良言相劝,这下好了,小命不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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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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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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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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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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