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头往里一瞅。
见一壮士,身穿白布单褂,手持一条长棍,耍得呼呼挂风。
一边儿耍着,还一边儿念叨着。
“白蛇吐信!”
“神龙摆尾!”
“拨草寻蛇!”
“打狗式!”
“倒霉娘们儿!”
袁三纳闷,这是什么棍法,怎么还有这么一招呀?
紧跟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练练练,成天练,练来练去,也没见你多练出几两肉来。人家也是会长,你也是会长,你瞧瞧人家,一个赛过一个富态。再瞅瞅你,干巴得跟个猴儿似的,还整天耍金箍棒,让我看,你是惦着上西天呀。赶明儿,我找耍猴的要一面锣,你不是爱耍吗,你一耍,我就敲锣,让大伙儿都来瞧都来看,齐会长家里属猴呢!”说话泼辣,噎人肺管子,就这样式儿的,不是倒霉娘们儿又是什么。
袁三本以为猴儿一样的齐会长让倒霉娘们儿这么一拱火,立马就要抡棍子打人。
哪曾想,人家齐会长反倒笑了。
“别看你老爷们儿长得瘦,可咱骨头缝儿里都是肉。嘿嘿,我的肉呀,都长得一个地儿了。要不然,你也不能非跟着我呀。”
“揍性。没正行的玩意儿。”倒霉娘们儿乐了,“亏你也好意思说,要让师父听见了,脸红不脸红呀。行了,别耍你的金箍棒了,洗把脸,吃饭了。”
“悟空遵观音娘娘法旨。”
“德性。”
袁三在门口听着,又觉着好笑,又感到羡慕。要是大兰子跟他也能这样,那该多好。
“你不是袁三么?”
有人在袁三身后说话。
袁三赶紧回头。一瞧,是马九爷。
“呦。”赶紧作揖,“您老早起了。”
“是呀。”马九爷极是和善地一笑,“岁数越大,觉就越少。刚到河边遛遛弯儿,活动活动筋骨。怎么在外面站着呀,走走,到里面去。”
“您老先请。”
“嗐。到这儿,就甭客气了。走走走。”
九爷一把抓住袁三的一只手,拉着他进了院。
袁三心里面很是感动,多少年了,从没人拿他这么当人看过。
九爷进院后,先吆喝一声:“秀儿,饭做好了么?”
里面传出声音:“做好了。”
九爷回她:“多摆一副碗筷,家里来朋友了。”
这话刚说完,刚刚洗完脸的齐小六便从屋里探出了头来,他想看看来了哪一位朋友。
一瞅是袁三,齐小六乐了。
“这不是小袁儿么。”
“齐会长早呀。”
袁三赶紧客套。
“早早,快快,快屋里请。”
齐小六很是和气的样子。
进到屋里,见到了会长夫人,也就是马九爷口中的秀儿。
“会长夫人好。”
袁三点头哈腰,他不能在别人面前失了礼数。Χiυmъ.cοΜ
“嗐。”秀儿乐了,“别叫会长夫人,我听不惯。叫嫂子吧。嫂子顺耳。”
“嫂子。”袁三赶紧改口。
“哎——”秀儿应了一声,“快坐快坐,没什么好饭,大米粥,咸鸭蛋,素盒子,将就着吃点儿吧。”
“昨晚上,我不是拿回来一大块金华火腿吗?”齐小六端着男人架子,“去切一盘。放点儿辣油。再炒盘鸡蛋,多搁点儿葱花。快去呀,发什么呆呀。”
秀儿撇了爷们儿一眼,小声说:“等没人了,我再跟你算账!”
说完了,扭着胯骨,风摆荷叶似的走开了。
“九爷。宝刀物归原主。您老过过目。”
袁三双手捧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九爷拿过来,看也不看,便顺手将刀交给齐小六。
齐小六赶紧将刀拿到了里屋,放进柜子里。
九爷问:“人救出来了呀?”
袁三回话:“救出来了。全仗着您老的这口宝刀,不然真就没法弄断那条锁骨链。”
“嗐……”九爷叹口气,“他人还好吗?”
看九爷的眼神,听话里的语气,九爷分明是在挂念着张中原。
袁三赶紧回话:“托您老的福,那位张老前辈很好。虽然被困了很多年,身子骨儿却硬朗的很。”
却不料,九爷竟摇头苦笑了一声。
袁三明白,九爷一定晓得张中原的手段,也一定猜出张中原用了邪术,才使得枯败不堪的身躯变得强壮如牛。
齐小六坐回原位,客气地请袁三动筷子。
九爷也很是客气地让了让。
说实话,袁三忙活了一宿,真得有些饿了。
谢过之后,抓起素盒子就啃。等到火腿和炒鸡蛋端上来时,他已经一口气干下去两个大素盒子了。
“嗐!”齐小六叹口气:“我要是也这么能吃就好了。”
“哼!”秀儿斜眼看看他,“你呀,天生饿死鬼的命。”
“秀儿。”九爷把脸一沉,“这大早晨的,说这种话,不觉着晦气么。”
秀儿赶紧换了一张笑脸:“这不是逗着玩儿么,哪能当真呀。我啐口唾沫,刚才的话呀,说了不算。”
说着,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坐下来,端起粥碗,乐呵呵地喝粥。
碗碟撤下之后,袁三喝了一碗茶。这就要起身告辞。
送他出门的时候,九爷问了一句:“他去哪里了?”
袁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一时无言以对。
九爷不再逼他,笑着把他送出门去,看着他走远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六问师父:“您老人家叹气,是不是担心张中原又会干出伤天害理的勾当来?”
九爷点一点头:“这个人原本也算是一条好汉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越发的没了人性。他这次能够脱身,全是天意安排。必须尽快找到孙西淳,将张中原脱身的消息告诉他,让他早早地防备。”
小六蹙着眉头,想一想说:“孙西淳是那个已经快两百岁的不死之人吧?”
“就是他。”九爷点头,却仍是一脸无奈,“这个人如今身在何处,谁也不知道。但我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人现在就在津门安身。如果让张中原找到他,不只是他一个人有麻烦,跟他沾亲带故的所有人,都会受他连累。张中原的手段你当年也是见过的,杀再多的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嗐!”小六也有些无奈了,“总以为这个人已经死掉了,万没想到,居然还活着。有他活着的一天,就有别人倒霉的一天。”
“一个张中原已经够难对付,如今,他身边又多了一个张太平。如果他们叔侄联手,就更难对付了。六子呀,你待会儿去见一见小臭,不,见一见牛队长,他应该认识主管人口花名册的人,让他帮着查一查孙西淳的下落。一点有眉目,让他赶紧来找我。”
“师父,”小六说,“不是徒弟我说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忒拿他当人看了,张口牛队长,闭口牛队长,他就是牛小臭,当年若不是您老人家收留他,他不定死了多少回了。牛队长这个称呼,外人叫行,您叫就不行,他受不起!”
“不许胡说。”九爷将眉头一皱,“他如今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王法。你就算瞧不起他,也总不能瞧不起王法。往后,你不管在什么地方见了他,都要跟他客气一点,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要饭小叫花了。”
“得嘞。”小六呲牙一笑,“都听您的,您说怎样,我就怎样。行了,我换身衣服,这就去找他。”
说完话,小六回了屋。屋里立马传来秀儿的泼辣叫喊声,以及小六的赔笑声。
九爷欣慰地笑一笑,自言自语道:“孩子们总算长大了,也都有出息了,我这把老骨头入土也踏实了。”
说话间,九爷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定,他似是在心中已有了打算。必死的打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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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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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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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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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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