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牛斗星进去了,他不能让牛斗星瞧不起他。
当胡老顺将他与牛斗星请进待客的花厅时,他立时呆住了。
唐进士、唐水生、褚英,都在。
居然,白云山也在座。
那个身穿皮裘的胖子,不正是大兰子的爹朱老财东么?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咦!你不是袁老义家的小子小三子么?”朱老财东也认出了袁三。
袁三顾不得多想,赶紧规规矩矩地向朱老财东弯腰作揖。
“朱老爷眼力真好,小的正是小三子。”
“哎呀。”朱老财东感慨道:“好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你现在在哪儿混事由呢?”
“我——”袁三无言以对,他不能说自己已经要了饭,那样的话,朱老财东会瞧不起他,也就更不会把大兰子许给他了。
“这孩子如今出息了。在针市街的金宝楼当学徒。我前阵子派老顺去金宝楼打了一对龙凤镯,他是给我送镯子来的。是不是啊?”唐进士居然替他说了好话。
“是是是,”袁三就坡下驴,瞎话瞎说,“镯子已经交给胡管家看过了,回头再请您老过过目。我们掌柜子说了,您老要是觉着还行,您就留着。您老要是看不上眼,我们立马重新再给打一副。”明明是瞎话,说得却跟真的似的。
“好好好,”朱老财东连连说好,“好好干,别怕吃苦,吃得苦越多,你学得也就越多。”
“您老说得极是,小的记下了。小的还要回去复命,不打扰各位爷,您各位吃好喝好。”使个脱身计,这就要走。
“慢着——”唐进士说话了,“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呀。留下吧,有话吩咐你。”
这句话如同拦路虎,叫袁三无法逃生,只好垂手立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听着。
“牛队长大驾光临寒舍,叫寒舍蓬荜生辉了。”唐进士一脸和蔼,“老朽腿上有疾,不便亲自出门相迎,还望多多包涵。请牛队长坐下说话。”
又对立在一旁的小孽障说:“水生啊,这位是牛队长。”
“见过牛队长。”
小孽障出口斯文。
在袁三看来,斯文败类指的就是这种人。
“哼!”牛斗星不理会唐家父子,只对自己的上司白云山敬了礼。
白云山抬手指了指空着的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
牛斗星固执地立在原地,不肯入座。
白云山见他不给面子,蜡黄的一张脸立时黑沉了下来。
刚要拍桌子发作,褚英却笑眯眯地说:“看这架势,牛兄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明人不必说暗话,藏着掖着非明人,直说吧,你想干嘛?!”m.xiumb.com
褚英是混混儿出身,虽说如今是行伍中人,说话却依旧打痞子腔。他的话语带有不屑,暗含威胁,分明不将牛斗星放在眼中。
“干嘛?你说干嘛!”牛斗星一脸正色,毫不给褚英面子,“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干了嘛缺德事儿你心里明白!”
“姓牛的!”褚英一拍桌子,“别你妈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在这儿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爷们儿,轮不到你小子在这儿耀武扬威!你算干嘛的,不就是个骑马巡街的么,你除了比那些两条腿的臭脚巡多了四个蹄子,你还有嘛呀。是朋友的,坐下喝杯酒,一笑泯恩仇;不想做朋友,下油锅、滚钉板、挖眼珠子、摘蛋子儿,随便你说,我要有一句含糊,我你妈就是丫头养的!”说着话,“啪”一声,将配枪拍在桌子上,看牛斗星往下怎么接。
好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褚英拿他当混混儿时候的“文打”套路跟牛斗星叫板。这也就是在这儿,没人好意思笑话他。这要在大街上,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牛斗星见他掏了枪,也不含糊,一把将自己的配枪从枪匣中拎了出来。
袁三一瞅两家动了火器儿,心说要坏,这玩意儿不长眼,保不齐给自己身上来一下子。
他埋怨牛斗星不该这么莽撞,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势不妙,就该服软,等攒足机会,再来个二返。
这下可好,针尖对麦芒,卯上了,今儿非得有人挨扎不可。
朱老财东胆子小,赶紧劝:“哎呀,哎呀,这是干嘛啊?有话好好说不行么,干嘛非要拿枪拿刀啊。二位,看我面子,快把这不长眼的家巴什儿收起来,就当我求求你们了……”
这是唐进士的家,唐进士还没说话,他朱老财东却先说了话,不免有些喧宾夺主了。
唐进士脸上一洼平水似的,压根没起涟漪。
这才是做大事的人,临危不急不躁,喜怒不形于色,似有把握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人,可真了不起,也真惹不起。
“牛斗星,你究竟想干嘛?”
白云山拍了桌子,言语之间带着憎恶。
“回长官话。属下来此办案!”牛斗星大声说着。
“办案?”白云山面露不屑,“你要办谁?”
“回长官话。属下要拿办唐氏父子,以及褚英。”声如裂帛,满是正气。
“想办我。”褚英冷笑,“你还不配!”一把将配枪从桌子上拿起,将枪口对准牛斗星的胸口。
与此同时,牛斗星也将枪口对准了褚英的脸。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见就要见血,白云山几步来到牛斗星的面前,抬手在牛斗星的脸上打了四个耳光。
牛斗星任着他打,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牛斗星,我问你,他们法犯哪条?”白云山恶汹汹地质问着。
“劫掳良家!杀人灭口!”
“可有人证?”
“有!”
“谁?!”
“三胜脚行总把头,伍大猛!”
“他现在人在何处,你敢不敢拉他过来当面对质?!”
“伍大猛已经伏法。”
“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伍大猛所言句句属实。”
“啪”!又是一记响亮耳光。
“牛斗星,你只是一个骑警,别说命案轮不到你管,就算轮得到你,单凭你一面之词,就敢胡乱抓人,我看你的差事是不想干了!”
训话间,一把将牛斗星手里的配枪夺了下来。
枪没了,意味着牛斗星的差事也已经干到头了。
褚英拍案叫好,将配枪放回枪匣,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唐进士爷儿俩,始终跟没事人似的,脸上挂着微笑,不声不响地看戏。
这时候,外面不知何故,忽地骚乱起来。
袁三赶紧甩脸往外看。
等看明白怎么回事之后,立即傻眼了。
洪喜子,黄天玄,还有老崴,被一群端着大枪的军警押着,三个人垂头丧气,脸上写满无奈。
完了,全完了。算计来,算计去,末了,却让别人算计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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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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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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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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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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