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怎么。”袁三努力平复着心情,“胡椒面搁多了,辣着了。”
“嗐。不能吃辣就少放。瞧瞧,难受了不是。”占元老实人一个,袁三说嘛他就信嘛。
袁三朝两旁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占元啊。你整天在街面上跑,出了名的包打听,哥哥再跟你打听点儿事呗。”
占元听袁三夸他,很是得意,他知道袁三要问的事儿不宜声张,所以也把声音压低:“嘛事儿啊?”
袁三又朝两旁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听没听说过,近些日子常有丢大姑娘的蹊跷事儿。”
“嗐。我当多大的事儿呢,原来就这事儿啊。”占元语出不屑。
“怎么着?”袁三眼珠子一亮,“你听说了?”
“没听说。”占元呲牙一笑,露出了塞进牙缝的韭黄叶。
“没听说,你喘什么大气啊。”袁三很是泄气。
“这种事儿不是常有么,新闻纸上不也常写么,今儿张家的小姐跟花匠跑了,明儿李家的小姨太跟厨子颠儿了,有什么好新鲜的啊?呦,该不会是你小相好的让人给拐跑了吧?”
“去你的,你妈才让人给拐跑了。”
“逗你玩儿呢。”占元嘻嘻笑着,用指甲将塞在牙缝里的韭黄叶掐出来,又搁回嘴里,混着一口汤,鼓起腮帮子,咕噜几声,咽了下去。勤俭节约,传统美德,占元深得其精髓。
“不过——”占元似乎想起了什么,“前几天我倒是见过有人在大街上明抢大姑娘。”
袁三忙问:“谁呀?”
占元回答:“褚英。”
“褚英?”袁三眉头一皱,“又是他?”
赶忙追问:“你细说说,到底咋回事?“
“是这么回事。”占元想了一想,“说话有小半个月了吧。有天后晌,我接了个肥活,给一户有钱人家送烤鸭。等我办完了差事,从那户人家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褚英带着俩丘八欺负老实人。挨欺负的是个卖糖豆儿的大姑娘,小模样儿很是俏皮,身段儿也不赖,就是口音垮了点儿,像是山东、河北一带的。褚英非说那个大姑娘明面上卖糖豆儿,暗地里卖烟土,不管那个大姑娘怎么叫屈,他咬定了人家卖烟土,当着多少人的面儿,招呼那俩丘八一索子把那大姑娘绑了,连拖带拽给弄走了。让你说,这倒霉年月还有好人的活路么?”
“他妈的。”袁三愤而怒骂,“这王八蛋不得好死!”
暗忖:“褚英抓走大兰子,用的不也是这一招,栽赃陷害,生拉硬拽,大白天,明着来,毫不顾忌别人怎么看。这个王八蛋,太猖狂了。”狠狠一咬牙,“我非找人收拾他不可!”
“你嘀咕嘛呢?”占元问他。
“没嘛,瞎叨咕。快吃吧,吃完了咱早点儿走。”说完话,端起汤碗,咕咚咕咚喝汤,心里却在琢磨收拾褚英的法子。
吃好喝好,占元付了钱。俩人到了外面,冷风一吹,倍儿精神。
“咦!那不是牛队长么?”占元抬手一指。
袁三一看,可不是么。
牛斗星,原名牛福贵,小名牛小臭,原本一个不起眼的小叫花,现如今人家已经河东骑警队第二队的队长了。按津门俗语,这人抖起来了。
牛队长是个勤快人,整天闲不住,这不么,这会子正骑着一匹菊花大青马巡街呢。
头上戴着大檐帽,身上的细呢制服笔挺,镶着黄澄澄的金绦。
黑皮高筒大马靴,擦得锃亮,亮得都能当镜子用。
靴子后面那两个马刺,银光闪闪,足能把人眼晃瞎。
您再往腰间瞅,一面是镶护手的马刀,一面是带流苏的盒子炮。
让您说,就人家这身行头,谁见了,谁不得高看一眼。
占元无不羡慕地说:“瞧人家,多威风,嘛时候我也能跟人家一样。”
袁三眼珠儿一转,一拍大腿,说声“有了”,几步跑到牛队长的近前,高喊一声:“牛队长好!”
同时双脚并拢,挺起胸脯,仰着脖子,行了一个从租界洋兵那儿学会的军礼。
牛斗星勒住马,打量了一眼袁三。
兴许是看着袁三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样子,很是和善地一笑:“你有事么?”语气很是随和,一点儿官威都没有。
“回牛队长的话。小的名叫袁三,有件事情要向您禀报。”
“好。你说吧。”
“请牛队长下马。”
占元看着、听着,心说话,这傻玩意儿的脑瓜子不是叫驴给踢了吧,竟敢当街叫牛队长下马,这不是茅房里面打灯笼——找死吗?
牛斗星骑在马上没动劲儿,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连阿猫阿狗的话都听的话,那他牛队长的身价岂不是太不值钱了。
“有事你就直说。我很忙。”
牛队长的语气不那么和蔼了,脸色也不那么和善了。
占元越发地担心袁三这头傻驴会挨鞭子,他想过去把傻驴拉回来,却又不敢,只能求神拜佛,让佛祖保佑袁三这头傻驴少挨两鞭子。
奇了怪了,人家袁三的脸上一点儿惧色都没有,就跟有把握牛斗星不但不会拿鞭子抽他,还会听他的话乖乖下马似的。
“牛队长,我认识两位朋友。”袁三乐乐呵呵地说着。
“你认识谁,跟我有关系么?”牛斗星的语气越发不客气了,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袁三要有眼力劲儿的话,最好麻溜闪一边儿,不然脑门子上非挨一鞭子不可。丘八打人,从不手软。打人手软,不是丘八。
“我认识的那二位,一位姓马,一位姓齐。姓马的那位,名字中带个九字。姓齐的那位,名字里有个六字。”
话说出口,牛斗星眉头一拧。呆了一呆,翻身下马。
“你认识我师父和我师哥?”
“我不止认识他二位,我还跟西城一位姓洪的好汉是过命朋友。”
“你跟我喜子兄弟也认识?”牛斗星一脸疑惑,“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我怎么不知道?”
“凑巧认识的。”
“嗐——”牛斗星面露惭愧,“我好一阵子没去看望师父了。他老人家还好吧?”wWW.ΧìǔΜЬ.CǒΜ
“请牛队长放心,九爷他老人家精神得很。”
听袁三这么一说,牛斗星的眉头立时舒展开了,和颜悦色地说:“说说吧,到底什么事。”
袁三朝四外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我要说的事,不好让外人听了去。还请您屈尊到个僻静地处,我才能跟您说。”
牛斗星略一思忖,说:“好吧。”
随即将挂在胸前的警哨放进嘴子,“滴滴滴”吹了几声。
哨声刚停下,就见有个老脚巡穿过人群跑了过来。
袁三吓了一跳,心说不好,姓牛的不地道,让人抓我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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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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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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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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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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